进入正月之后,关中接连下了三天的大雪,不过随下随化,到了二月中旬,地面上只剩下零星的残雪,已经透出了明显的春天气息。
现在天家突然就没了,西北一大帮文官和河东撤出来的官员们人心惶惶地聚集在京兆府,大家凑在一起研究对策,整日里长吁短叹,也商量不出一个可行的办法出来。陕西六路经略范致虚想带军南下,然后去投靠康王的大元帅府,一部分官员也觉得关中不保,想跟着他一起南逃,可是以张孝纯、王庶为首的西北官员却主张留守关中。
大家争论不休,官员们分作了两派,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可是李岘一到京兆,即要求官员们各自返回任上,该干什么干什么,把会议给搅黄了。马上就要开春了,今年流民甚多,各地不仅要重视春耕,而且还要组织人手进行开荒。
李岘以西道军马都统制的名义,强行宣布接管包括京西、陕西和陇右的所有部队军事指挥权,范致虚一开始不同意,结果当晚他手上驻潼关和陕州陕西部队就发生了“哗变”,范致虚和一众属官吓得跑回了京兆府,李岘则趁着率部“弹压”的机会,顺手就控制了范致虚手上的部队。
很明显现在西军各路主帅们已经联起手来,准备甩开朝廷派过为辖制他们的文臣们而单干,李岘就是这些人推出来的代表。范致虚还认为年青跋扈的李岘是被刘法、、赵隆、姚古等老帅们给利用了,但一些在西北呆的久的官员却知道完全不是这回事,这件事就是李岘一手主导搞出来的。
李岘的态度很明白,大家想走可以,他保证派兵护送各位官员和家眷到襄阳,但是谁要是想带兵走,是门都没有。而要留在西北的官员,则立刻回到州县组织生产,安顿人心,各尽其职,只当东京那边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他甚至威胁一众官员,要走欢送,留下的就要尽心尽责,现在是非常时期,如果是谁要捣乱,他不仅会杀人,甚至全家都要受到牵连。
“国贼!”文官们啥时候受过这种胁迫,张克戬忍不住第一个跳起来直斥李岘。他被李岘在韩城监狱里关了将近一个月才放出来,现在负责河东移民的安置,对李岘是一肚子的怒气无处发泄。
李岘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地盯着张克戬:“老张,你不怕死不要紧,你信不信我把你全家都扔到青海以西去放羊?”
张孝纯一看情势不对,一边打着圆场,一边示意让王似、席贡和自己的长子张灏等人把张克戬拉了出去。
“刑不上大夫,哼哼,现在国难当头,带头投降金人的也都是一帮文臣,特么的,老子归起码还和金人打了几仗,杀过他们两万多人,试问到底谁是国贼?!别特娘滴都认为老子不会杀人!”李岘的目光冷冷扫过众人,然后扭头就走。
目前整个西北,除了折家还与他保持着一定距离外,西军里其他几位主将都与他一个鼻孔里出气,相互勾连,这些文官们手上没人,哪里还有底气跟他理论。
李岘离开后不久,又派人过来传话:“值此国难之时,大家自当克己奉公,自本月起,西北所有文官的薪俸减半!”
“他这是在撵人呐,恨不得咱们西北的官员们全都离开,省得给他碍手碍脚!”传令的武官刚离开,王庶不禁抚着额头,无奈地叹息道。
“此子狼视鹰顾,飞扬跋扈,早有不臣之心,我等自当一起上折子弹劾此国贼,誓要为天家铲除此獠!”被无视的范致虚涨红着脸大声咆哮道,额头上的青筋都一根根显露了出来。
“现在连天家都没有了,你向谁去上弹章?!给张邦昌么?”刚刚返回的席贡不冷不热地来了一句。
大宋国的官场向来是文人们作主,大家相互制衡、相互监督和相互提防,朝堂之上的派系党争无非也是天家故意搞出来让文人们互相控制的东西。自从大宋建国之后,历来是以文御武,文臣统军,可是现在李岘则完全破坏了这些规矩,把文官集团完全排斥在了军事体系之外,这种情况是完全不能忍受的。
一大部份跟随范致虚的文官都在情绪激昂地声讨李岘,但是以张孝纯、王似为首的一部分人却故作沉默,甚至席贡和张深两人还在出口反讥:你们在这里放什么嘴炮,有本事当面去找李安国理论去?!
确实没有敢出头,文人是最没胆色的一群人,有些人虽然可以不顾自己的生死,但想到李岘的骄横跋扈和威胁言语,这样做肯定会牵连到自己的家人,最终还是犹豫着退缩了。
春天马上要开始,李岘并不准备有大的行动,西夏人虽然又开始有些不安份,但他的心里却很笃定。金军不耐炎热,而且后方的幽、云、河北、河东等地被各处义这搅得天翻地覆,他们差不多到四月就得撤军,再次行动怎么也要等到八月份,期间这段时间足够他来应付西夏人了。
李岘没空跟这些文人们在京兆府磨牙,在这里只呆了五天就赶去了韩城。
这里本有两处铁工坊,龙门铁监和他当年与姚古、刘延庆两人合开的韩城冶铁坊,由于一直担心靖康年间无法守住关中,韩城铁厂的规模并不大,每年生产的钢铁只有两百多吨,即便如此,这座铁厂每年也能给三家各带来上万贯的收益。
另一世界上由于在宣和五年对辽战争中失败,刘延庆被贬南方,其后在靖康年被重新起用,结果和长子刘光国两人战死在汴梁城下。两这个世界,由于避免了与北辽之间的战争,刘延庆一直在手里掌握着将近一半的鄜延军,另外还有一些掌握在刘光世手里守着他怀德军他的老巢。
刘光世在宣和七年在与西夏人的交战中表现不错,最终守住了横山几处关键的边寨,另外在靖康元年救援太原作战中沾了李岘的光,一跃成为曾战胜过金军的“名将”。不过,刘光世可能是因为对李岘令他屯驻绥德军防守西夏的决定不满,加之范致虚以环庆经略的职位相诱,于是带着本部人马擅离西北,到陕州与范致虚等人会合。
到了潼关刘光世才发现这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加之此时李岘在洛阳,刘光世还真怕李岘找借口收拾他,于是带着本部人马经商州,绕道邓州,其后一路向东,到山东去找从河间一路撤到青州的刘延庆去了。
康王赵构南逃到东平府之后,刘延庆也带着本部人马投到了大元帅府帐下,他本就是河北东路宣抚使,手上有五万人马,顿时就成了康王最为倚重的一支军事力量,其后刘光世就带着一万多人前来,现在刘家父子在大元帅府可谓炙手可热,都成了康王的亲信。
刘延庆的这场政治投机可谓相当成功。
煤矿、铁矿和铁厂是非常需要人手的,李岘一口气在河东的移民中招募了数万青壮,如果算上家属,仅这一项他就在韩城安置了三十多万的河东移民。
为了保证粮食供应,李岘发布命令,禁止私人进行粮食交易,所有的粮食都要由军方负责配给和转运。后世很常用的食物配给制是他掌握民众的第一步,只要掌控了生活物资的分配权,民众想不听话都很难。
因为没有户藉,你即使有钱在西北也无法获得食物,想要获得粮食,就得服从命令。
古代对民众的管理基本上是很松散的,通过生活必需品的合理分配也是掌控民众的一种方式,至少让他们在心里会觉得官府很可靠。
严格的管理肯定会大幅提高民众对于官府的依赖程度,当然,这是以牺牲普通人的积极性和创造性为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