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留守宗泽在建炎二年五月金军开始北返时就因操劳过度,忧愤国事而病倒。
他后背上长出了一大块疽痈,起初不以为意,却没想到肿块越长越大,到了五月中旬,就发展到痛楚难忍,夜不能寐的地步。宗泽这人了是固执得很,躺在病床上,仍然是每隔三天给跑到扬州的官家赵构上一封奏折,恳请官家回銮汴京,守护社稷宗庙。另外还在策划北伐大计,命令王彦、薛广、张用所部渡过黄河,收复河北各地州县。
官家赵构生怕宗泽的北伐行动会招惹到金人的怒火,急忙派大学士宇文虚中以摄东京留守事。宋金议和使的身份赶到汴梁,下令终止一切针对金国的军事行动。
在病榻之上的宗泽在得知情况后,更是郁愤难当,请宇文虚中夫自己书写了最后一封恳请天子还朝,主持北伐,并推荐张所继任东京留守的奏折后,没过几天便是溘然而逝。
奉命北上议和的宇文虚中暂时留在东京处理宗泽后世,也是依宗泽所嘱,奏请官家任命被贬的张所继任东京留守。可是官家却最终任命北京留守知大名府杜充改任东京留守,武康军承宣使、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郭仲荀出任东京副留守兼兵马都统制。
杜充在八月初就任新的东京留守,即遵照朝廷的旨意,命原来宗泽派往河北的部队立刻返回东京附近屯驻,不得与金军生事。他这一决定刚宣布,即遭到了原来留守府的一众官员们一致反对。这留守府的官员,都是原来宗泽的部下,受宗泽的熏陶,都以收复河山、光复河北、河东为目标,现在杜充的做法与宗泽的遗命正好相反,自然是遭受大家的抵制。
杜充感受到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严重的挑战,却也懂得隐忍,暂时没有发作。却不思怎么应付金军,把主要的精力集中在清除异己,维护自己的权威方面来。
很快、朝廷新的命令下来,罢免了东京留守司通判,宗泽之子宗颖的职务,命其回乡为其父特服丁忧。其后,又有数名主战派官员被调职、降任,东京留守司就变成了杜充一言而决,独断专行的地方。
杜充从大名府调到东京,而且是文官出身,手上却没有自己的部队。他是相州人,于是逐渐把军中自己的相州老乡岳飞倚为心腹,从武经郞擢为留守司右军统制。岳飞所部当初在卫州被金军打散后,擅自脱离都统制王彦的指挥,南撤到汴梁,按律当斩。不过东京留守宗泽正是用人之际,只是将其从武经郎降职为秉义郎,略加处分。其后岳飞所部在与金军作战中立下了几份功劳,宗泽又恢复了其武经郎的职衔。
此时开封四周,驻扎着宗泽生前所招募的两河义军、盗匪队伍等各种武装共计有十余万人,杜充没有宗泽的威望,加之他从本心里也不信任这些“杂牌军”,言语之间不免流露出猜忌之意,遂使这些“义军”部属们离心离德。
九月中旬,杨进和丁进两人感到杜充有吞并其部众的意思,在杜充派人招两人去留守司开会后,竟然不告而别,引军径自跑去了新郑,脱离了留守司的指挥。
十月初,杜充接到密报,驻扎城南的王善、张用所部也有所异动,立即将中军统制马皋、右军统制岳飞和李宝、桑仲等部将招到留守司,布置他们剿灭王善、张用所部的事宜。张用也是相州汤阴人,算是杜充和岳飞两人的同乡,也和岳飞一样,当年以乡兵“弓箭手”的身份参加过童贯收复幽州的战役。
在金军第二次南下时,张用招集乡军,前往濮州投靠了宗泽的北路军,算是最早投宗泽部下的队伍。张用很崇敬宗泽,对于杜充无意抗金,又以丁忧的名义将宗颖去职的作法十分不满,所以拒绝了杜充的招揽。虽然目前还驻扎在开封城外,却早已萌生去意。
杜充本想把张用、王善等人招进城来囚禁或是杀掉,无奈这些人机警得很,自从杨进和丁进两人率部从离开开封后,就再也不以身犯险,只是派出手下到留守司来应会差事。
马皋、岳飞等人引军从西城前往南城,张用早已得到了消息,自领本部人马出营拒战。与此同时,驻扎在东城的王善也得到了消息,率领本军人马也来为张用助战。岳飞所部通过一个夏天与金人的几场战斗下来,战斗力提升不少,虽然只有二千五百余人,但部下寇成、王经、郭青、王贵等人却是个个勇猛。张用先是击败了李宝所部,与王善两人一起活捉了李宝,但却被马皋和岳飞两部一阵冲杀,张用和王善所部虽然有将近三万余人,却大多是乌合之众。战斗中岳飞一马当先,冲入敌阵,张用所部惊骇之下,顿时溃散而逃。
张用和王善所部亲军也被溃兵挟裹,无法再战,两人带着部众逃往陈留,收拢残兵,只剩不足五千人。张用和王善两人怒恨交加,却也不敢回头与马皋、岳飞再战,只得带着残兵,窜往淮南地区。
这杜充平日里以文武双全自诩,当自个儿是那如诸葛武侯一般羽扇纶巾的人物,而岳飞骁勇善战,在这场兵变中击败张用和王善,化解了杜充最大的危急。加之两人的同乡关系,杜充奏禀扬州的官家升岳飞为武德大夫,加英州刺史衔。
岳飞在杜充的大力提拔下,也算是正式迈入了大宋国中级将领们的行列,手上的部队也被扩充到了五千人马。
不过杜充依靠马皋、岳飞等部队击败和吞并张用、王善两支部队,却让驻扎在京东一带的曹成、李宏、马友等张用一班“结义兄弟”纷纷率部脱离了东说留守府的控制,流窜于山东、淮南一带,又变成了为祸一方的巨寇。而且原来宗泽千辛万苦所聚拢起来的十来万抗金部队,如今因为这场内耗减少了大半,杜充手上的部队只剩下马皋、岳飞、薛广、李宝等部队,加起来已经不足三万人马。
由于在建炎二年金军没能度过黄河,宗翰和宗辅两人也是心里郁闷难消,今年金军一部分兵马实际上并没有北撤,一直在河东、河北一带清剿义军,稳定各地的治安。
十月初,秋收刚过,宗翰和宗辅两人就分率大军开始了再一次的南下。
金军的行动十分迅速,十月中旬,金军前锋完颜银术可和完颜宗弼两支部队就已经抵达相州附近。相州知州赵不试决定坚守待援,他的提议也得到了大将薛广的支持。他们坚守相州的想法虽好,可是这回指挥作战的却不再是老将宗泽,而是满嘴大言,但内心里却十分胆怯的杜充。
作为东京留守的杜充不光不派兵积极救援相州,而且还下令在卫州、新乡一带的王彦训率所部“八字军”三万余人南渡黄河,撤回开封屯驻。举足无措的杜充在听到金军即将渡河的消息后,更是下令从卫州一带掘开黄河大堤,让黄河水改道淮河入海。但是黄河的改道并没有阻止金军的南下,而是等到来年洪水泛滥时,成了淮河流域最大的祸患。一向物产丰饶的淮河流域,由于这次黄河改道,在南宋初年,变成了年年水患不止的重灾区。
相州城被金军挞懒所部包围,而作为东京留守的杜充又拒不发兵救援,成了汪洋里的一片孤岛。到了十一月,依然滞留在黄河以北的大将薛广率领武锋军出城与金军接战,却陷入挞懒和宗弼两人的包围之中。薛广率部在金军的包围中苦战三天,最终全军被歼,薛广也在最后阵亡。相州知州见外无援兵,城内粮草也将耗尽,命人将妻子和四个儿女投入井中,自刎而死。
自靖康初年金国南下以来,一直坚守不降的相州城最终陷落,自此,黄河以北的宋国领土,尽皆落入到了金人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