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情报已经得到证实。”
吴静怡一走进来立刻说道:“北平方面伪主席王克敏的特使史清枝已经到达上海,正在和南京伪政权拟定的伪外交部长陈箓的儿子陈友涛展开会谈。”
刚刚渡过了一次惊魂刺杀的孟绍原,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南北会谈是吗?很快南京伪政权就要成立了,看能不能给他们来点动静?”
吴静怡当然知道这所谓的动静是什么:
“陈家住在愚园路668弄2号,一边是静安寺路的巡捕房,一边是意大利营房,一边是日本人的一个特务机关。陈箓的门口有一个岗亭,站着一个保镖,弄堂两头各有一个保镖,门外一共有三个保镖。更加重要的是,日本人为了确保他的安全,还给他调派了二十名保镖,有东洋的剑道高手,甚至还有几个人过去是东北张少帅身边的神枪手。”
孟绍原对于陈箓这个汉奸不是特别了解,听到这里好奇问道:“张少帅身为的神枪手?怎么回事?”
“情况是这样的。”吴静怡很快回答道:“陈箓的儿媳妇是张少帅的妹妹。所以过去跟张少帅的几名卫士就当了陈箓的保镖。”
啊?
这一家够可以的。
那位少帅把好好的东北丢了,现在他的妹夫就铁了心的要当汉奸了啊?
不错,不错。
“如果要强行刺杀,很难。”
吴静怡继续汇报道:“捕房那里倒还好办,可是意大利军营和日特机关麻烦。硬闯的话恐怕会出事。”
孟绍原朝他看了一眼:“吴助理,我想你大概已经找到办法了吧?”
吴静怡接口说道:“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这些少帅当年的侍卫中,有一个保镖叫刘海山,此人还有一点正直之心,而且,他曾经当过国父身边的侍卫。”
孟绍原算是听的瞠目结舌了。
这陈家可以啊,把那么厉害的人都弄到身边当保镖了?
“我们有个叫平福昌的,特务临时训练班的学员,才调到上海没多久,也巧了,他和刘海山有过一面之缘,到上海工作后,两人又偶遇,这就连上了线。”
孟绍原沉吟一会:“看能不能设法让我和刘海山见下面?”
“我已经在安排了,今天晚上,刘海山不当班,平福昌请刘海山喝酒,在‘一顺楼’,刘海山这个人很讲义气,一定会准时到的。”
“给我准备两千大洋。”孟绍原不再迟疑:“我去会会刘海山。既然两派汉奸在上海碰头,咱们总要闹出点动静来的。一是给南京伪政权送份‘礼物’,第二也算是我新婚礼物吧。”
“是。”
孟绍原看着吴静怡离开,一声叹息。
哪里来的那么多汉奸啊。
自己的手够黑,下手够毒。
被自己杀了多少的汉奸了?
可这些汉奸为什么总是杀不光杀不绝啊……
……
一顺楼,晚上7点。
刘海山和平福昌推杯换盏,称兄道弟。
两个人其实仅仅只有过一面之缘,可是这次见面,东北人豪爽的性格,很快就让刘海山把平福昌当成了自己的兄弟。
他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问起来,平福昌告诉他自己在上海做点小生意。
正说到兴头上的时候,雅间的门被推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你谁啊?”
刘海山看了一眼:“走错了吧。”
平福昌一看到这个年轻人,却赶紧站了起来:
“哎哟,是孟老板。”
接着对刘海山说道:“没事,没事,自己人,孟老板。”
一听这话,刘海山这才重新露出笑容:“既然是自家兄弟,请坐,请坐。”
“孟老板”也不客气,坐下:“这位就是刘海山刘大哥吧?”
“是我,是我。”刘海山大大咧咧地说道:“还没请教孟老板是?”
“在下孟绍原。”
“孟绍原?”刘海山皱了一下眉头。
这个名字怎么那么耳熟?
想了下,也没想起来:“啊,喝酒,喝酒,认识就是缘分那。”
“刘大哥,酒,不急着喝。”孟绍原随即说道:“今天兄弟来,是有事想要请刘大哥帮个忙。”
刘海山一拍胸脯:“都是自家兄弟,说的那么客气做什么?你兄弟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有什么困难的只管开口。”
孟绍原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我知道刘大哥在陈家做事,兄弟我想刺杀陈箓!”
“什么?”刘海山整个人都呆住了,怔怔的看了一会孟绍原,猛的叫了起来:“孟绍原,孟绍原,你是军统孟绍原!”
一伸手,掏出手枪,对准了孟绍原。
平福昌大惊失色,正想阻止。孟绍原却不慌不忙地说道:“刘大哥,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身份,还敢拿枪对着我?日本人我尚且不怕,难道我还会怕自己的同胞吗?”
这是说话的技巧了。
一句“难道我还会怕自己的同胞吗”,这就等于给刘海山悄悄的吃了一颗定心丸。
果然,刘海山在那迟疑了一会,还是收好了枪:“孟……先生……兄弟我不知道是孟先生大驾光临,失敬了。可兄弟在为陈家做事,让我帮你你们去对付东家,这种事情我是不会去做的,传了出去,我刘海上还怎么有脸继续混下去?”
“刘海山啊。”孟绍原叹息一声:“陈箓深受国民政府器重,一度聘请他担任外交部顾问,可是他呢?秘密和日本人展开接触,准备出任南京伪政权外交部长一职,出卖国家民族利益,这些事情,你刘海山,不会不知道吧?”
刘海山一声不响。
这些事情他当然是知道的,日本人几次到陈家登门拜访,他都亲眼看到的。
“东北沦陷、上海沦陷、南京沦陷。”孟绍原语气沉重:“家破人亡的感觉,你刘海山比我更加有切肤之痛。东北落在日本人的手里,你刘海山有家不能归,漂泊异乡,孤苦伶仃,半夜的时候,你就不会想起东北,不会想起你的家人朋友?”
九·一八,东北沦陷,这种痛苦刘海山怎么能不知道?
孟绍原冷冷说道:“想你刘海山,今年四十二了,当年也曾经当过国父的卫士,何等意气风发?不敢说在战场上和倭寇拼个你死我活,起码也要当个堂堂正正的汉子。可你现在却却当了汉奸的保镖?国父在天之灵,你以为会原谅你吗?”
刘海山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孟绍原不是一个喜欢讲大道理的人,可是对付像刘海山这样的,一上来就一定要在大义上压住他。
看了看刘海山的表情,孟绍原趁热打铁:“国家亡了,我们这些人都是亡国奴。你刘海山如一条丧家之犬,甘为汉奸做事,与汉奸无异。”
“我不是汉奸。”刘海山叫了出来:“我只是混口饭吃!”
“混口饭吃?”孟绍原冷笑一声:“你说你混口饭吃?这大上海,你可以去拉黄包车,可以去码头当苦力,什么都可以混碗饭吃,可你偏偏去当一个汉奸的保镖?”
刘海山想要为自己辩解,可嗫嚅了半天才极其不自信地说道:“孟先生,我知道你说的都对,可我自从到了陈家,陈箓待我不薄。我和我的几个东北老乡,都靠着他吃饭。更何况,日本人的确在拉拢陈箓,陈箓还在犹豫,并没有公开投敌啊。”
孟绍原来之前,就没打算凭借着一席话就让刘海山出卖陈箓。
陈箓是肯定会投敌的,也一定是要被铲除的,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条件还未成熟。
孟绍原装模作样的沉吟一下:“你说的我也考虑过,让你今天就做出决定,有些难了。这样吧,你老实告诉我,陈家是不是住着一个从北平来的,叫史清枝的人?”
刘海山点了点头。
孟绍原淡淡说道:“杀陈箓,还是杀史清枝,你自己选择吧。”
这是二选一。
直接给出你两个答案,让你心里自然而然的想要从中选出一个答案。
后来很多的保险公司或者推销的,也非常习惯于用这个办法。
果然,刘海山脑子里开始急速盘算起来。
既然大名鼎鼎的孟绍原找上了自己,如果没有得到他想要的,那是断然不可能的。
他只是一个保镖,没有办法和这些特务斗。
与其出卖陈家,还不如卖了史清枝。
起码,这人是货真价实的汉奸。
一念及此,刘海山不再迟疑:“孟先生,我刘海山也是条汉子,为了生计所逼,不得不如此做。我终究还是个中国人啊。我可以告诉你,史清枝的确住在陈家,而且他会乘坐18号上午9点的火车,离开上海,赶往南京。”
18号?
我靠,那是你家孟少爷结婚的日子啊。
你挑什么时候不好,非要挑这一天?
这不是给我添乱吗?
“好。”
孟绍原点了点头:“我需要你在18号前,把史清枝离开陈家的具体时间,随行人员,以及路线全部告诉我,你能不能够做到?”
“能,一定能!”刘海山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绝对不会耽误了您的事。”
“刘海山,当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吧。”孟绍原站起了身:“你为我们做的事,我们不会忘记。可你做过的事,我们一样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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