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里不问温饱,
醒时方知天道。
若教世间遗恨少,
莫把年华虚耗掉。
闻人博颜略显疲惫,毕竟已经是个百岁老人,尽管独步武林,尽管威震塞北,尽管势力庞大,可自己毕竟已经一百岁了。
任何一个人,可以心如铁石不被任何感情伤害,可以武艺绝伦不被任何功夫伤害,可以铜头铁臂不被任何兵器伤害。但是任何一个人,都逃不过天道。
什么是天道?天道就是生老病死,就是时间流逝,就是一代新人换旧人。
就是名扬天下的闻人博颜终究会被一个后人打败,这个后人,又会被后人的后人打败,这就是天道。
闻人博颜情知会有这么一天,江湖浩荡,武林风烟,不管一生曾经挫败多少对手,终有一天,自己也会被势如滚滚洪流的历史淘汰,这是天道,也是宿命。
越是深层的智者,越是会不在时间和历史面前嗟嘘。
闻人博颜希望这一天晚一点到来。
只是这一天,好像越来越近了,即便不是童小宝,这一天也快要到了。
童小宝的易脉错骨神功,闻人博颜只见识了两招,这两招就让闻人博颜确信不疑,在这个看似群雄沉默,实则暗流涌动的时代,童小宝已是世间少有的功夫四重天的第四层级的高手天命。
所谓学佛证四果,习武修四重。武学造诣修到天命这一层级,就好像学佛人证了阿罗汉果。
世间少有,人中龙象。
闻人博颜入天命这一层级,已经是五十年前的事情,那是自己已经五十岁了。
面前这孩童身材,糙汉模样的童小宝,约莫四十岁刚刚出头。
闻人博颜心中想:“现在的年轻人,比自己整整早了近十年。”
闻人博颜思考了许多,童小宝皱着眉疑惑地看。
发现童小宝疑惑的目光的时候,闻人博颜收起了思虑,双掌蓄风。
童小宝这才笑起来:“老头,我来啦。”语气乖巧,杀气腾腾。
闻人博颜低低道:“来吧。”
童小宝的易脉错骨神功,到底还有什么诡异的招数,闻人博颜心中十分期待。
童小宝依旧用了先前招式,双脚顿地,直直飞出,一头撞向闻人博颜。
闻人博颜这次不欲硬接,运足气劲,双手面前挥舞,气劲在自己身前筑起一道风墙。
童小宝一头撞来,撞到风墙之上,嘴上咿咿呀呀的叫,要靠头上力量,撞破风墙。
闻人博颜双手越挥越快,双手已经与风和成一体。
只听轰然一声,童小宝果然生生用铁一般的头颅撞破风墙,直逼闻人博颜胸口,闻人博颜半空中跃起,“哒哒”几步踩过童小宝身躯,来到童小宝身后。
童小宝这一撞击迅捷无比,见闻人博颜闪过,空中滚转了几圈,双脚刚刚落地,旋即又借势直直撞来,丝毫不让闻人博颜喘息。
闻人博颜赞叹:果然金刚之躯,又有流星之疾。
只是童小宝这一次撞来,速度更甚之前,闻人博颜双手摊开,继而又翻手握拳,拳心当中握满风力,朝着童小宝撞来方向,“呼呼”连出数十拳,拳势推出一个个风团,坠星般砸向童小宝,不料童小宝竟能在空中迅速窜挪,将风团一个个躲开,一个个风团掠过童小宝,在童小宝身后的地面上、屋墙上炸开。这一招,是闻人博颜自创的拳法,叫做“怒风化气。“
一串串爆炸声不绝于耳,童小宝边闪转,边怒着说:“臭老头,竟然扔地雷炸我!“说话间圆圆的大头已经来到闻人博颜面前。
闻人博颜轻轻叹息道:“天道来时,谁能抗拒。只是老夫,还想再活他几年。“
童小宝道:“臭老头,恐怕你活不过今天啦。“说完又扑出拉长的双臂,双臂也像雨点般连连打出数十拳。
闻人博颜嘴角轻笑,划拳为掌,掌中蓄气,童小宝如雨点般打来的拳头,尽被自己快速推出的掌法化解,二力碰撞,引发一阵阵轰鸣。
段北亭看得惊了:这孩童模样的糙汉,果然好功夫!
闻人博颜和童小宝就这样一拳一掌,东拉西扯,互不相让,从庭院中央,打到东墙。
二人气劲磅礴,每招每式都含着摧枯拉朽的力量,整个庭院里似要天塌地陷般震耳欲聋。
百十套拳掌交锋,闻人博颜见童小宝的拳头渐有减缓之意,当下运足气劲,打出“怒风化气“拳法里最强一招,双手交握成一个拳头,中注穴处生起一股超强气劲,飞速打出重重一击,誓要凭拳头硬对童小宝的铁头。
闻人博颜这一击,是整套拳法中最刚猛,最迅捷的一招,一拳打来,正中童小宝头顶。刚刚打来之时,童小宝嘴里却还笑着,以为自己钢铁般的头颅,不屑于闻人博颜这一击。只是闻人博颜的拳头刚刚触及到自己头顶,童小宝发现,后悔已经晚了。
闻人博颜这一击,竟似钢铁对钢铁,一声闷响,童小宝双手上的拳势瞬间戛然而止,整个人目眩头晕,好似装在一座大金钟上,耳内哄哄乱鸣,好像千百个炮仗在耳道里炸开,身体在空中翻了几滚,“扑嗵嗵“在地面起落几下,重重一摔。耳道中的轰鸣声犹不绝,双手捂住耳朵,矮小圆滚的身躯,在地面滚来滚去,空中啊啊叫着,痛苦不堪,嘴里不迭叫着:”臭老头,拳头这般坚硬。“
闻人博颜双手与童小宝的铁头这一番硬撞,想必就算没有骨骼碎裂,至少也是皮开肉绽。岂料,闻人博颜双手却丝毫无恙。
童小宝哪里知道,闻人博颜的武功,早已将自己身躯与风合成一体,刚刚与童小宝硬撞的,并不是自己的拳头,而是自己拳头挥出的拳风,拳风凝聚着闻人博颜中注穴喷涌而出的强大气劲,已经由风化气,由气转劲,固若金汤。
闻人博颜不欲取童小宝性命,不然此时大可乘胜追击,若这时在对童小宝运用招式,童小宝想必凶多吉少。
童小宝滚了几圈,耳中轰鸣渐渐弱了,迷迷糊糊爬起来,揉了揉脑袋,振作精神。
童小宝见闻人博颜双手安然无恙,正将两手抱在胸前,笑眯眯看着自己,心中大怒:“臭老头,撞得宝宝眼花缭乱,双手却安然无恙,使的什么功夫?“
闻人博颜笑着说:“使的是风。“
童小宝不解,皱着眉头重复:“风?“
闻人博颜道:“没错,正是风。“说完聚起气劲,双掌里登时有若狂风怒号,呼呼两下扇出两股龙卷风,那两股风越聚越大,漫天卷来,卷的树枝摇动,积雪乱舞,灰尘碎砖都卷进风势中来,直逼童小宝。
两股掌风卷出去,闻人博颜笑着道:“若你只是这般功夫的话,恐怕老夫就又能多活几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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