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时候,韩敬面上不慌不忙,一片平静,眼前所有事情,自己都好像没听过,也没见过。
忽儿刺马站起身端起酒碗,喝了个干干净净,看向闻人博颜道:“闻人老兄,我深知一日你一定会领袖塞北群伦,向大元朝廷宣战,即便你不愿与我联手,一旦我知道你攻打大元的消息,我一定起兵响应。至于你我之间,也终有一战。告辞。”
闻人博颜也不挽留。
这里是收缰山,不是朝廷,不是王府,这里的人从来自来自去,不请不送。
不请却也有人来,不送却也没影响任何人离开。
忽儿刺马就这样大咧咧下山去,堂上众人,他连看也不看,连声招呼也不打。
这又让韩敬和源赖朝感到十分尴尬。
闻人博颜若有所思,看向韩敬道:“贤弟,你觉得刚才忽儿刺马所言如何?”
韩敬道:“哥哥你擎旗擂鼓,小弟自有跟随的份,哥哥做事,计划周密,小弟惟命是从。”
闻人博颜道:“贤弟不必如此讲,既然忽儿刺马这么说,想必天下人也都是这样想的,所以我这颗头,也越来越值钱了。”
韩敬道:“小弟明白哥哥心中所想,推翻大元,一直是哥哥的志向,只是时机不到,不能妄动。”
闻人博颜叹口气道:“不,并不是,只是可惜,可惜我老了。”
韩敬道:“哥哥切莫这样讲,放眼天下,谁人不对闻人博颜忌惮三分,敬重三分,我看哥哥却正是龙虎之年。”
闻人博颜道:“贤弟不用刻意安慰我,我年逾百岁,已经是上天垂怜,万物生息,自有天数,任谁也逃不过。”
韩敬低头听话,旁边源赖潮站了起来。
源赖朝拱手道:“闻人伯父,小侄虽然远在日本,但是日本也一直以宋朝臣国自居,若是闻人伯父想造了那大元朝廷的反,我日本国一定摇旗呼应,听凭吩咐。”
闻人博颜看着源赖朝道:“连你也有推翻大元朝廷之心?”
源赖朝看着闻人博颜心中迟疑,不敢说话。
闻人博颜道:“你且说吧,这堂上没有不能听话的人。”
源赖朝点点头道:“闻人伯父,实不相瞒,如今日本国虽然还是天皇与大将军掌权,但实际上的兵权,却是在小侄家族手中。当年忽必烈两次攻打日本,日本得‘神风’助力,两次大破忽必烈的军队。虽然大元再不敢轻视日本,但是日本人绝不是安于一隅的鼠目寸光之徒。”
闻人博颜道:“我听说,崖山海战之后,你们像故国灭亡一样痛心,还经常隔海祭奠亡宋?“
源赖朝点点头道:“正是!闻人伯父,收复河山是每个汉人的梦想,更是闻人伯父您的梦想。只要闻人伯父一声呼唤,小侄势必带领军队,乘风破浪而来。“
闻人博颜道:“贤侄啊贤侄,你果然已经是个大将军风范的人,话里话外都能激动人心。“
源赖朝低头拱手听训,嘴上不再说话。
闻人博颜叹了口气,心中想到。
忽儿刺马要与自己联手,推翻元朝之后,两方划线而治。源赖朝要乘风破浪带着大军杀过来,以匡扶大宋河山。
闻人博颜说源赖朝果然已经是个大将军风范的人,其实是在说,你这小子,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毛头青年了。
忽儿刺马要划线而治,那么源赖朝,你呢?你要拿走大宋哪里?一个将天皇和大将军架空的野心勃勃的政治家的说话,已经不是在和自己的伯父聊家常了。
闻人博颜想到这里,但想到的话,却一个字也没说。
闻人博颜摇摇头道:“贤侄啊,你的闻人伯父,已经老了,无力回天了,若这世上真有人能推翻大元统治,那你的闻人伯父,倒希望尽早看到那天。“
源赖朝情知闻人博颜这是拒绝自己的提议,只是自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后面的话,因为自己想的与忽儿刺马一样,如果两人联手,那么源赖朝也要大都以北的全部土地。
日本国四面环海,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小岛国。资源匮乏,物产清少,哪比得上中华大地,人杰地灵,到处都是沃野良田,只要自己能够得到闻人博颜的帮助,得到大都以北的全部土地,那么日本国的崛起便指日可待,源赖潮相信,以日本国人的智慧,不出十年,一定能让日本国举世瞩目,其成就,一定远远在蒙古帝国之上。到那时候,也就没有什么划线而治了,整个中国都将属于日本国。
源赖潮的想法,闻人博颜早就看破,因此嘴上只以自己年迈为由,极力推却,不时还夹杂着一些人生无奈的感慨,源赖潮也就万万不能再说后面的话了。
场面一度尴尬。
闻人博颜见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贤侄啊,今日且不要被这些伤脑筋的问题坏了酒兴,你也有些年没有好好与你的闻人伯父好好喝酒了,我看这样,你在我这里住些时日,以缓解伯父我的思念之情,我们好好醉他几天再说。“
闻人博颜的几句话,就足以让源赖潮明白,觊觎大宋江山,靠拉拢闻人博颜,恐怕是万万不能了,此刻失望至极,哪还有心思喝酒,无奈不能表露失望的情绪,若是不吃,那就是彻底表明此次前来就是议事,而不是来看望伯父了。
源赖潮只好口中笑着回应:“闻人伯父既然无此心,小侄也就不再多说。小侄渡海而来,不为别的,也正是思念伯父,就如伯父所说,小侄今次陪闻人伯父大醉几天!“
“好!“闻人伯颜开怀大笑,两人端起碗痛饮了一番。
只是源赖潮此时心境却大不如从前,嘴上好像插了两支牙签,极力撑起嘴唇勉强笑着,其实则觉得这酒喝寡淡无味,却又不得不强装尽兴,脸上不敢轻易显露急功近利的心思,心中又十分苦恼落寞,好不痛快。
闻人博颜见韩敬还低着头恭恭敬敬站着,笑着道:“韩敬贤弟,何必还站着,快,与哥哥我好好喝酒!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韩敬闻言,惟命是从,这才抬起头,端起酒碗,咕咚咚喝起酒来。
喝酒时候,韩敬面上不慌不忙,一片平静,眼前所有事情,都好像没听过,也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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