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呼啸苍穹,月华洒向湖面倒映点点星光。
一个黑影坐在高高的桅杆上,仿佛暗夜中蛰伏的蝙蝠,警惕地注视着下方的船舱。
这是鸢飞戾再次潜入雾隐城的第七天。
这列战缨毕竟不是等闲之辈,尤其经过上次差点被鸢飞戾行刺之后,她是一天换一个藏身之所,以信鸽向下属发号施令,各个据点再向其他据点放信鸽,混人视听,很难觅其脚踪。
但对于高来高去的江湖高手,想找她也不难,只要花些时间而已。
鸢飞戾只花了三天时间便找到了这艘大船。
而在这几天里,列战缨已经陆续把黑旗水师家眷转移到了毒龙山上。
今夜,最后一批官兵也要撤退了。
一艘小船缓缓驶来,鸢飞戾瞧得清楚,船上挂着一个红灯笼。
甲板上的将领喊道:“是列战鞅将军的船,快去禀报少帅!”
原来这列家兄妹是以灯笼为信号,想来这两兄妹是在做最后的汇合了。
可就在这时,鸢飞戾分明看见有三个黑影尾随在小船后面,踏浪点水向这里飞来。
糟了,定是甲天工他们早已发现列战鞅的行踪,想趁列家兄妹汇合之际,将他们一并除去。
鸢飞戾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甲板上的列战缨毫无所觉,只等那小船靠近,迎身道:“哥,你那边还顺利么?”
男子拍着胸脯说:“放心,安排得妥妥的,所有能带上的东西都带上了,粮食少了点,一两年之内问题不大!”
忽然,列战缨眼角余光骇然瞥见,从对面湖面之上三个黑衣人飞纵而来,手中长剑闪烁着白渗渗的光芒。
为首一人喝道:“列家兄妹拿命来——”
列战缨虽惊不乱,拔出绮天剑将兄长护在身后,冲甲板将士喊道:“保护我哥!”
“虹剑诛仙诀!”
只这瞬息之间,那三名刺客人未至,三道剑气已然斩来,端地十分霸道。
这几日里,列战缨此前所耗尽的真气已经蓄满丹道。
但她又如何能够抵挡,这三名惊邪御士同时斩来的杀招?
鸢飞戾知道,自己必须得出手了!
就在这危机关头,列战缨看见一道黑影从桅杆落下,身姿清逸潇洒,竟很是眼熟。
“修罗,万里荆棘!”
黑衣人双掌击向湖面,刹那间爆起的水花结成一道冰墙,荆棘倒刺层层叠叠,大有冰封万里之势。
接着“轰”地一声大响,惊邪剑派的无上剑诀就被荆棘冰墙抵消掉了,迸起漫天的冰晶碎片。
虽然鸢飞戾以魔宫绝技接下三人剑诀,但也受震颇重,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他竟也不退,汲水凝冰,化作一只冰锥推向甲天工。
“修罗,玄冰刺!”
“虹剑裂天诀!”
这虹剑裂天诀是比虹剑诛仙诀更厉害的剑诀,直接劈碎了玄冰刺,剑气仍有余威,被鸢飞戾闪身躲了过去。
与此同时,列战缨和余蓉交上了手,两个女子有声有色不相伯仲。
而全俊友则突向列战鞅,被黑旗将士挡住,一时之间也难以得手。
“尊驾究竟何人?”
甲天工直追鸢飞戾而去,手指成抓,想扯掉他脸上面罩:“给我露相!”
鸢飞戾闪身躲开,且战且退,让甲天工也拿他不住。
“想跑?”
甲天工毕竟江湖老道,几个凌空走位已将鸢飞戾逼得无路可退,又是一道剑气斩去。
“修罗,寒冰碑!”
仓促之下,鸢飞戾只得汲水凝冰,在身前凝聚出一面冰盾。
但他只能发挥出冰魔珠三成的寒冰真气,堪堪挡住甲天工这一剑,肩头已被剑气割破,皮开肉绽。
看他狼狈模样,甲天工大喝道:“你根本不是修罗妖女,速速显出本相!”
“我是你大爷!”
鸢飞戾故意压低嗓音,一手捂着肩头伤口,飞身掠上桅杆,一头扎进水中盾去了。
“哎呀?你还敢骂我?贼子休走!”
甲天工气得鼻子都是一歪,再次仗剑腾起,朝着湖面就是一通剑气纵横。
这边打得正热闹,有一队骑兵赶了过来。
为首一员悍将冲上甲板,长枪向全俊友刺去,嘴里大叫着:“姐姐莫怕,战敖在此!”
这列战敖也是列家军中一员武将,武艺并不输于五品御士。
全俊友挥剑格挡,竟被列战敖巨大的冲力挑飞了出去,扑通摔进水里。
早已守在岸边的弓箭手立刻万箭齐发,将他射成了豪猪。
与列战缨交手的余蓉眼见敌人的援军已至,身形一起一落间长剑蓦然光华大放,挥剑砍下一个士卒脑袋,半空中朝甲天工大声喊道:“师兄,敌援已至,山高水远来日方长,扯呼——”
甲天工不甘的望了一眼被众将士围在当中的列家兄妹,又看看潜入水中的神秘黑衣人,却也明白今夜无法得手。
他愤然举身投向湖面,抓起被射死的全俊友,便急掠而去了。
列战缨抢到妹妹身旁,关切道:“战缨,你没受伤吧?”
列战缨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戾少侠呢?”
“什么戾少侠?”
众人面面相觑,一脸疑惑。
这时,从湖里突然跳出一个人来,把众人吓了一跳。
弓箭手正准备放箭,却听列战缨高喊道:“都住手,不要伤了友军!”
差点被厚葬的鸢飞戾浑身湿透,列战缨那张美丽的俏脸在他眼前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终于他眼前一黑,扑通倒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鸢飞戾眉头轻轻皱着,听见水浪冲击船舷的声音,感觉自己似乎在一艘船上。
“妹子,这小子是不是把你睡了?”
“哥,你胡说什么呀!”
“他一个惊邪御士,还是首座义子,你们俩要是没睡过,他就敢这样对你?你就这样对他?”
“我怎么了?”
“你还给他包扎伤口,我受伤的时候你都没这样对我好过,我还是你哥呢,是亲哥!”
“人家要不是为了救我们,会变成这样吗?我帮他包扎伤口也是人之常情,大惊小怪!”
“我的意思是,这小子修为这么高,又肯为你拼命,我们应该拉他入伙,不若你嫁给他算了!”
列战缨嗔了哥哥一眼,回头时,正好看见鸢飞戾从床上坐起来,不由得大喜道:“少侠,你感觉好点了吗?”
鸢飞戾只觉浑身疼痛,差点没被甲天工给打死,不禁苦笑道:“三品御士,果然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列战缨嫣然说道:“可是你一个七品御士,竟能跟他面对面的硬刚,交手十余招已经不俗了!”
鸢飞戾也算对自己的修为等级有了定位,介于五品至三品之间。
他问:“我在哪?”
“我们在雾隐湖,很快就到毒龙山了!”列战缨说。
见他下了床,列战缨忙道:“你身上有伤,需要休息!”
鸢飞戾执着地捂着伤口往外走,被列战鞅拦住:“怎么,你还回去呀?”
鸢飞戾冲他冷冷一笑:“我救了你们,难道我就得跟你们去毒龙山上,落草为寇不成?”
列战缨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诘问道:“这样没有尊严的日子,你还没过够吗?”
鸢飞戾觉得身子没什么大碍了,肩头也不过是皮肉伤而已。
他正要走出船舱时,却听列战缨情真意切地说道:“我本以为这个国家还有救,所以我回来了,但我只看到奸臣当道,民不聊生,有钱有势为所欲为,这个国家已经从根上坏了,不如你跟我们走吧,何必再去助纣为虐,否则你又为什么帮我?”
“喜欢乐意爱,后会有期!”
留下这句放纵不羁的话,鸢飞戾纵身一跃,很快消失在了湖面上。
列战缨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眼眸中还有几分失落。
列战鞅耸了耸肩,苦笑道:“人家根本不屑与我们为伍,日后他为官,我们就是贼!”
列战缨气得粉脸生煞:“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给脸不要,枉我一片好心怕他误入歧途,早知道就该把他丢进湖里的!”
说罢,她拿起桌上鸢飞戾留下的金疮药扔进湖里。
“下次再见他,定要将他厚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