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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鱼跃于渊(四十三)

“戾儿,你站住!”鸢飞戾一行人刚出七星楼,便被身后的欧冶流云喝住。

李云惊和姒晟轩都知道这位师弟要挨骂了,首座刚才没有发作,可以说是给他面子,所以两人很识趣地先行走了。

但紫宸妃萱却站在那里,嘴角挂着冷笑,等着看鸢飞戾的好戏。

“昨天是你和娘娘大婚之夜,你去哪了?”欧冶流云冷哼道。

“孩儿喝多了!”鸢飞戾期期艾艾道。

“娘娘交给你的这件事若办不好,你以后别叫我义父!”欧冶流云懒得跟他废话,冷着脸转身回去了。

鸢飞戾暗暗松了口气,大帝姬城府那么深,义父也不向着自己,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一旁的紫宸妃萱轻讽道“大婚之夜,抛下自己的妻子出去吃花酒,不知廉耻!”

“你……”鸢飞戾压下心中怒气,悠悠说道“早知道本君就应该和郡主一起去吃酒了,如此一来,不知廉耻者就不止本君一个人了!”

“你说什么!”紫宸妃萱怒道。

“这大轩的郡主多得是,郡主可别误会,本君哪里敢和郡主喝酒?喝醉了还得本君抱着!”

紫宸妃萱不光彩的事被揭了出来,气得她握紧了神兵,寒声道“你再说一遍!”

一看这姑娘要杀人,鸢飞戾急忙赔着笑脸道“本君开个玩笑,郡主何必认真呢?”

“面目可憎!”紫宸妃萱轻哼一声,抬步走开了。

鸢飞戾摇头轻叹,这个女人动不动就拔剑,还是少惹为妙吧。

一行人来到神州联盟军惊邪剑派的营帐,李云惊将三百五十名女御士召集起来。

她们都是两年前刚刚拜入惊邪剑派的弟子,修为最低的也达到了五品御士。

当初惊邪剑派将她们收入山门,并不是看她们资质如何,而是因为她们都是各州府将军锐士人家的女儿,为的就是这一天。

“你们的父亲很多都是楚恒君的部下,现在楚恒君要造反,你们应该如何?”李云惊向众人做着政治动员。

一名女御士朗声说道“有不孝者三事,阿意曲从,陷亲不义,我们不但要劝父兄长辈弃暗投明,甚至大义灭亲!”

众女附声道“不错,犯上作乱乃逆行,宁可大义灭亲,也不能陷亲于不义!”

鸢飞戾一看这阵势,那楚恒君还想造反?

这注定是要以失败收场的。

鸢飞戾对姒晟轩苦笑道“既然朝廷都安排好了,还要本君这个军机刺史有何用?”

姒晟轩向他解释起来,这军机阁有四件头等要事,第一筹平息州府内乱,第二储备粮草,第三督造军械,第四征船渡军。

剿灭楚恒君的叛乱只是第一步,征收粮草和督造军械且先不说,其次就是征船渡军。

按照大帝姬的战略布局,以龙城关防御工事作为依托来抵御魔君的百万雄兵,这只是权宜之计。

开辟南海的千叶群岛为第二战场,促使魔君分兵才是重中之重。

所谓兵贵神速,想要将大轩的百万大军调往南海,走陆路至少要花费个把月,显然是不现实的。

而且这一路上,大军即使不作战,但也是要吃饭的。

走陆路且不说速度慢,就是这一路上的粮草消耗也吃不起。

所以大帝姬是准备走水路,从雾隐湖码头由船只运输大军,只需三日便可顺流而下,直达南海的千叶群岛。

但是在实际操作中,还是会遇到问题,那就是船只不够用。

若是在两年前,那时大轩的黑旗水师有大小战船六百余艘,再征集一部分渔船足以运兵南下。

可就在两年前,黑旗水师的列家两位都统起兵造反了,不仅将十几万黑旗水师转移到了毒龙山上,连黑旗水师的战船也带走了。

如果只是这样,倒还不算什么,这两年工部和泗水州地方的铸造监可没闲着,一共打造出来300多艘战船,再征用几千艘渔船也够用了,顶多苦了那些被征船的渔民,还有挤在逼仄船舱的将士们。

但最为致命的是,一旦大军乘船南下,这列家兄妹隔三差五出来透透气,再叫上几十号好汉,给你船底凿上几个大窟窿,或者中途袭击船队,弄不好一船的将士都得葬身鱼腹,给朝廷带来的损失将是难以估量的。

说到这里,姒晟轩揶揄地一笑,说道“所以啊,师弟的首要任务就是解决毒龙山的匪患,最好是能使个美男计,将那列战缨给诏安了,则此事兵不血刃,皆大欢喜呼?”

“我呼你妹!”鸢飞戾悻悻道“我看你皇姐这是在公报私仇,她成心将我架在火上烤!”

姒晟轩显摆了一下怀里的上方宝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简单的事,就由师兄我去做了,若是楚州平叛顺利,说不定父皇也会封我一个君王候爷,师弟你知易行难,保重!”

“小人得志啊,告辞!”鸢飞戾拱拱手,当即跨上黑风独角兽,向泗水州方向策马驰骋而去。

以列战缨那狡兔三窟的习性,总堂一定藏得十分隐秘,若是直接跑到毒龙山上,恐怕连列战缨的聚义堂都没看见,鸢飞戾就先被毒蛇给咬死了。

而且要解决毒龙山上的匪患,他也不能用招抚那一套,列战缨那火爆的性子肯定拔出剑来,一个九天飞仙刺过来。

但不管用什么方法,哪怕就是生擒列战缨,也得先见到人才行。

鸢飞戾现在有节制地方州府兵马的权利,自然也包括泗水州水师衙门那十余万黑旗水师。

不过此‘黑旗水师’是最近两年组建的,绝非毒龙山上那伙‘黑旗水师’来得厉害。

鸢飞戾正是打算动用泗水州黑旗水师佯装剿匪,只要能将列战缨引出来,他便有办法降服这匹桀骜的胭脂马。

正策马狂奔时,鸢飞戾发觉身后有一匹快马追了上来。

“我说郡主啊,你没事跟着本君做什么?”鸢飞戾心中暗衬,这邀月郡主如此阴魂不散,只怕又是大帝姬让她来监视自己的。

“本郡主要去哪里,用得着你来管?”紫宸妃萱不客气地一扬马鞭,跑在了鸢飞戾前面。聚义堂内,“聚义八方”的牌匾高悬于堂前,堂内分两排摆放着十三把交椅,山寨的十三位头目随意而坐,多是绿林中的江洋大盗。

其中正首位一张虎皮卧榻,昔日的灵风郡主,今日的水夜叉邓霙正斜靠在软塌上,她还是一身黑色盔甲,头戴水师制式的黑羽钢盔,瓜子脸,冷叶眉,颇有巾帼风姿。

现在朝廷正和魔道大战在即,邓霙翘首以盼地等着看热闹,却没想到魔月皇朝会派信使来拜山,有投好之意,着实让她吃了一惊,趁着魔道信使还在山道上,急忙找来其他头领商议。

头领们也是十分惊愕,众议纷纷,最后邓霙一挥手,道“大伙都别猜了,把信使请进来吧!”

从堂外慢慢走进一个男子,身材中等,满脸带笑,不像个信使,倒像是个做生意的,他态度卑谦,走到堂内中心,向着邓霙鞠了一下躬,然后对众位头领一一见礼,一个都不落,而且口中奉承不断,大夸山寨兵如狼,将如虎,更把邓霙比作水中蛟龙。

李顺,泗水郡人士,金玉堂门下青主,以经营玉器为生,善于谈判。

邓霙打断众人的笑声,看着来使,问道“贵使今日来我这盘龙峰,为了什么事,还说明说了吧!”

李顺道“小可奉圣君之命,特来此请邓头领共举大事。”

刚才的揣测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一回事,聚义堂顿时又热闹起来,一片议论之声四起。

李顺看到众人有些错愕的样子,又接着说道“小可这里有圣君准备的一样礼物!”

一个小喽啰立刻上前,给邓霙呈上一个巴掌大的锦盒,打开来一看,竟然是一个精致的龟壳。

邓霙端详着那个龟壳,众头领也都伸长了脖子过来,一名髯须大为不解道“这是什么鸟东西,你们圣君是什么意思!”

李顺对这些江洋大盗的粗俗无礼也不见怪,神色自如道“邓头领,看到龟甲上可有字吗?”

邓霙把龟壳翻了个,果然看到上面刻了“壬申年戌酉月子时,秦宫龟羊宴四方之功”,按照神州的黄历来计算,壬申年戌酉月子时正是三年后的今天,下一句就不言而喻了。

李顺神色恭敬地朝神州方向一拱手,以示对圣君的尊敬,然后昂然说道“圣君三年之内必将统一中原,届时,他会在秦皇宫内以天子之礼,大宴四方有功之士,这枚龟壳便是宴帖!”

众人大哗,邓霙看到魔君的诚意,不禁受宠若惊,但是还是有些不解,以魔月皇朝和魔君的威望,哪里能瞧得上她这一方乌合,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何况,就算她真的投诚于魔君,恐怕要参加这龟羊宴论功行赏,也得经历一番九死一生才有资格。

邓霙把玩着龟壳,有些意兴阑珊地道“我邓霙占山为匪,兄弟们跟着我在此谋一方生路,如今能得魔君共邀大事,实在是抬举我等匪寇了,只是我邓霙何德何能,只怕对魔君大业难有益助!”

李顺深深地一笑,朗朗说道“我们圣君礼贤下士,天下英雄不问出身,现在秦兵欲暗度陈仓,由水路渡军南下,急需邓头领及各位好汉出手相助,待天下大定后,这龟羊宴上,自然就有您一席之地了!,”

邓霙半卧在软塌上,淡淡地说道“贵使说得太轻松了,朝廷不来围剿我们就不错了,我们哪里还敢再去兴风作浪啊,贵使还是请回吧,恕我邓霙不能拿兄弟们的性命换这份荣华富贵!”

一名大汉起身道“是啊,我们在这里有吃有喝,还能保住一条命,倘若出了这卧龙湾,那不是找死吗?”

猛然间,只见李顺轻蔑一笑,竟拿手指着邓霙,陈词激烈地道“邓头领,朝廷屡次围剿山寨皆无功而返,可曾有招安与你吗?你原是灵风郡主,令尊大人的名讳是邓世荣,生前以清廉著称,是个名门之仕,你两位哥哥也都是世子,你们邓家可谓是文武忠烈啊,又为何落得满门抄斩,难道,你不恨吗?不想为家门正名吗?还是要一辈子顶着逆贼的名声,在此苟且偷生!”

邓霙心下一怒,当即从虎皮卧榻上一跃而起,顺手提了旁边的钢枪,一指李顺道“岂有此理,我邓霙十四岁披战袍,挂战甲,其实贪生怕死之辈!”

邓霙的一名旧部看不过去,蹿上前一把揪住李顺的衣领,不客气地道“你这鸟人,休要造次,信不信我撕了你这张烂嘴!”

“够了,请贵使先下去休息,本统领会斟酌给以答复!”

邓霙仿佛心潮暗涌,转过身背对着众人,这般平静地吩咐道。

李顺在被大汉推搡着走出聚义堂之际,还挣扎着回头,跳着脚大声地道“圣君一统天下指日可待,你们如果不追随圣君,将来必遭大祸!”

魔道信使还在不依不饶,头领们无人做声,这时已有人发现,他们的大头领正在黯然落泪。

雁门州郡,穆王府。

年过花甲但依然精神抖擞的穆尧正坐在书桌旁,在他面前的案几上摆着一个龟壳,下面同样刻了字,而他也受到了魔君信使软硬兼施。

半晌,他才叹了口气,靠在太师椅上,做闭目沉思状。

片刻后,书房门被轻轻推开,穆尧眼皮动了动,疲惫的声音道“信使送走了吗?”

穆紫姽也是一脸复杂,轻“嗯”了一声,走到穆尧身后,轻轻为父亲揉捏着肩膀,眼光一直盯着案几上的龟壳,凝眉深锁。

朝廷和穆家的局势本来就很紧张,现在魔君又在暗中威逼利诱,穆府的处境已经糟糕透顶,但割据谋反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穆家父女却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

穆尧伸出苍老的手,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慈爱地说道“女儿啊,爹的身子越来越不如以前,人不服老是不行的,朝廷虽然无义,但有大公主监国,至少在当下还没有奸佞祸国殃民,看那大驸马何等英才,就知道正道气数未尽,可是我们穆家的气数,只怕已经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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