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张重这次抽到的新书恰巧跟现实主义有关。刚才杨凤霞说到卡莱尔的时候,他就在想这个。
《活着》,这是张重抽到的第二本余华的书,也是余华的代表作之一。人们往往会将这部作品归纳在现实主义之中,不过跟传统的现实主义,乃至后来的伤痕文学以及反思文学甚至是改革文学不同的是,这本新现实主义小说从当前现实景况出发,冷静客观地剖析社会现状,塑造生活在人们中间的普通人。
作家也不再以启蒙者地身份俯瞰人世,而是以一种平视的角度把自己融入平民的生存空间,表现出对生活在社会底层人们的同情和关爱。
当然,在《活着》当中,很难看到作者余华对主角福贵的关爱和同情。
零介入的叙事手段,让整部作品拥有着完美的第三视角,而发生在福贵身上的自始至终似乎都是悲剧。
虽然都是余华的作品,表现的主题也有些类似,但是《许三观卖血记》和《活着》却是两本完全不同的作品。
在《许三观卖血记》中,许三观的悲剧像是一条涓涓小河,缓缓流淌,除了最后的高潮,似乎整本书的波澜并不明显。
读者在体会许三观的悲剧时,除了淡淡的无奈之外,很少会有沉重的冲击。
但是《活着》却不同,读这本书就像是坐在一叶漂浮于惊涛骇浪之中的扁舟一样,浪头一阵一阵地扑过来,让置身其上的人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甚至很多人在读第一遍的时候都来不及去品味这本书深处的意义,完全被余华牵着鼻子走,在一波又一波的悲剧中愤怒、感慨。
张重第一次读《活着》的时候就是这样,根本来不及反应。
如果把悲剧比作从天而降的刀片,那么余华在这本书中抛出来的刀片之密集程度,简直让人闻所未闻。
主角富贵原本是旧时代一个地主家的儿子,衣食无忧。
这家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球,天天混赌坊青楼,甚至还会骑着身材魁梧的ji女招摇过市,顺便羞辱一下他的岳父。
后来赌坊有人设计把他的家产骗光了。
悲剧也是从这时候开始。
随后这本书似乎就成为了一个死亡流水账。
福贵的父亲先死,在村头茅坑拉屎的时候掉进去溺死了。
后来福贵为了给母亲看病去请郎中,被国军拉了壮丁,再回家时,母亲死了,女儿凤霞大病一场成了聋哑人。
接着他儿子有庆给县长夫人鲜血的时候被抽血抽死了。
女儿凤霞嫁了人,却死在了生产的床上。
老婆家珍病死了。
女婿二喜干活的时候,被砸死了。
孙子苦根吃豆子撑死了。
……
余华认为,苦难和重复是一对孪生兄弟。
《许三观卖血记》中,重复的是一段一段语言和后面的几段卖血情节。
而在《活着》中,重复的却是死亡。
张重一度认为余华把这本书写成这样,就是为了赚取眼泪……
飞机经过一阵气流,有一些颠簸,这阵颠簸将张重的思绪从《活着》中抽回。
新书他已经写了几万字,估计再有个一两天就能完稿。
他准备在八月份发售这本新书,至于他一直构思的那本原创侦探小说,可能要延后到九月份了。
……
访问团到纽约的时候,《文学消息报》派来接他们的人举着大大的牌子,上面写着醒目的华夏文字:热烈欢迎华夏作协代表团来到纽约。
来往的人不管是认识华夏字还是不认识华夏字的,都忍不住要多看上几眼,毕竟这牌子也太大太醒目了。
张重他们远远地就能看到牌子。
杨凤霞边走边笑道,“这《文学消息报》的作风挺高调的啊。”
“不算高调了,至少他们只写了华夏语标语,如果真高调的话,可能其他各种语言也会出现。”
张重的话还没落音,原先华夏语牌子旁边又竖起了另外一个牌子,上面是一条英语欢迎语,跟华夏语那条意思一样。
这还没完,英语牌子刚升起来,又一条法语牌子升了起来。
啪啪啪。
张重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
看到张重吃瘪的表情,杨凤霞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像是听见你刚才说的话似的,配合得还挺好。”
张重摇了摇头,“走吧,去见一见咱们这些高调的朋友们。”
机场里面不仅仅只有《文学消息报》的人,还有一群穿着黑衣的大汉一直护在旁边,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人群。
他们是张重请的安全团队,在张重之前先来了纽约。
带了保镖的事情,他提前跟杨凤霞知会过,所以杨凤霞注意到这些人之后,还笑道,“别的不说,跟你出行,至少安全是有保障的。”
她没有觉得张重这样是大题小作,以张重今时今日的身家地位,不防着点宵小确实不行。
张重他们下榻的酒店就在曼哈顿那边,是《文学消息报》安排的,张重的安全团队已经提前摸过点,保证万无一失。
“杨主席,张先生,我是报社派过来迎接你们的。”
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中年男人迎了上来,开口就是地道的华夏语。
杨凤霞饶有兴趣道,“你是华裔?”
“是的,我叫杨笑,说起来杨主席咱俩还是本家。”
“那还真挺有缘分的,不过你们这阵仗弄得有点大啊。”杨凤霞指了指悬在头顶的几面牌子。
杨笑笑眯眯地说道,“我们报社希望贵团能够感受到咱们的热情和诚意,车子已经安排好,请大家随我来,咱们先去酒店。”
张重看着在前面带路的杨笑,对杨凤霞说道,“杨主席你这位本家挺有意思的。”
“哦,怎么说?”杨凤霞有些意外道,她没看出来杨笑有什么特别的,《文学消息报》这么大一个报社,有一个华裔工作人员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张重努了努嘴,“他表面看着热情,但是却只跟我们两个打了招呼,团里的其他人他只是笑着扫了一眼。现在走了十多步,一次都没回过头,这可不是一个正常接待的态度。当然,最主要的是你看看他的手表,我恰好认识,价值两百六十万华夏币,你觉得一个普通工作人员能戴得起这种表么?”
听到杨笑手表价格的时候,杨凤霞有些咋舌,别说是普通员工了,她身为作协主席也戴不起这种表啊,当然,就算她能买得起,也肯定不敢戴。
听张重这么一分析,杨凤霞顿时感觉杨笑的身份神秘起来,她看着张重说道,“你果然不愧是侦探小说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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