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缘何越发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左右查看,查看则从工艺上看,纸张、装订,以及手感、气味,都一一查看过,然后捧着这册子,看向下一人。
刘湛却没有立刻去接,而是请示:“皇上,臣欲施法辨别真伪,请您许可施法。”
就算在帝都,都能感受到那种可怖可惧的伟力,何况还是国家忠实的皇宫帝苑!
纵是大妖,想要在京城内横行都很难,会被反噬,而得到了许可的道人也只能在皇宫之外略用一些道术,想要在皇宫之内施法,那必须要金口玉言许可方成。
否则施法后必遭反噬!
这往往使道人不由生出人生渺小之感。
皇帝一直眼神不错的盯着看,听到了刘湛请求,就随意点了下头,道:“朕准了。”
随着这一声,刘湛明显感觉到身体一松,一直以来压制在身上禁制为之一松,但这种松动,只能让自己施展法术来辨别册子真伪,想做别的,依旧是不成。
略有些遗憾暗叹一声,刘湛就将注意力放在了册子上,闭上眼手上掐算,身上有白光一闪即逝。
片刻,默查完的刘湛就重新睁开了眸子。
三人都已查看完毕,恭敬上交册子,霍无用第一个回话:“皇上,臣已查看过,这上面大还丹丹方,与现在有些区别,但也只是我们现在获得的是残方加以修复,而这是古方,其中有极少数,可以使药效进一步改进。”
“所以此方并非是假。”
陈缘何紧跟其后,尖声说着:“启禀皇上,奴婢也已仔细查看过,这册子的确是用的前朝工艺,纸张年份也的确是在百年前,没有作假,应的确是隆安帝入墓之前所制。”
这二人所说,基本就已将册子的真假敲定。
俞谦之纹丝不动,似乎并不关心结果。
龙椅上的皇帝却略松口气,眯着眼,看向了刘湛:“刘真人,你的结果呢?”
刘湛沉默了一下,上前一步:“回禀皇上,臣默运元神,仔细辨别过,这似乎的确是真品,有时光的气息在内,而这是无法造假。”
三人都说是真,皇帝这才放了心,点了下首,觉得结果还算满意,目光扫过三人,落在霍无用身上:“霍真人。”
“臣在。”
“朕命你按照新的配方继续改善大还丹,可能办到?”
“请皇上放心,臣必竭尽所能,将此事办好!”霍无用立刻应着。
“好,那此事就交给你去办了。”皇帝露出疲惫之色,挥手:“朕乏了,你们退下吧。”
“是。”
三人一起从殿内退了出去。
在殿内时,刘湛跟霍无用也看到俞谦之,但那时不好说话,此刻出来了,这二人就忍不住看去。
“咱家就先告退了。”陈缘何不愿掺和道门中人的事,向他们一拱手,就快步走开了。
霍无用有着任务,虽也好奇俞谦之是怎么找到帝陵遗宝,但之前他与马顺德一起办差,就已在死亡线上徘徊一番,他现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并不想再接触麻烦。
而俞谦之在他眼里,已与麻烦划上了等号。
所以霍无用欲言又止,冲着俞谦之跟刘湛说:“皇上有令,我得去忙了,再会。”
“好。”刘湛冲着霍无用点了下头,俞谦之则只是笑了笑,见着霍无用直奔着宫内炼丹之处,刘湛和俞谦之就并排向外去,两人都是饱读经书,在宫内时,哪怕玉道宽阔,也没有说话。
直到出了宫门,细雨凉风越发密了,车夫迎上来扶着上了牛车,俞谦之怅然长叹一声,说:“先送刘真人回道观。”
车夫一声吆喝,牛车动了,后来一辆跟上,雨丝渐密,这种天气,街衙巷陌几乎没有行人,谁不怕风寒?
马蹄一起一落而行,雨丝击打毡篷时紧时慢,路过亭台楼阁店铺,良久,刘湛目光才自雨景中收回,不紧不慢的问:“俞大人,你这次寻到帝陵遗宝,又立下一功,就是不知,俞大人你是怎么找到的?”
他若有所思,一字一句的慢慢说着:“我记得,去的人已将帝陵搜了个遍,有心急立功的人,劳心劳力而遍寻无获呢!”
刘湛这么问,就是怀疑这“帝陵遗宝”的来源是不是有问题。
霍无用看到最后一页又被撕过的痕迹,刘湛虽没有翻看,但默运元神查看时,也察觉到了这点异常。
霍无用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愿意去探究,刘湛可不愿在这种事情上被瞒着,想要刨根问底。
俞谦之轻轻一笑,只说着:“真人,这等宝物,本就藏得隐秘,哪是轻易就能找到?我这次不过是托皇上鸿福,凑巧有所收获罢了。”
这说了,跟没说一样。
“是么?”刘湛目光一扫,心里有点悲哀,俞谦之其实的确是道门种子,和自己也有过一段亲密交往的过程,可惜后来越行越远。
可时至今日,俞谦之的地位,又不能逼问,两人对坐,都感觉到咫尺天涯,对坐无语的感觉,许久刘湛才说:“江山代有人才出,其实我读门中记载,越来越觉得,相对前代开国时,我们的才情,并不算最出色。”
“可先代那些人的下场,未必都好,这里面,固有气数造化,也有不少乃是人祸——有些事,还是不能作的,以免恃才沽祸。”
俞谦之听了也不怒,只是微微苦笑:“道兄所言甚是,只是,人在江海,身不由己,就算是道兄,怕也难挣脱。”
“道兄的这些金石良言我受了,可怕难以听从。”
刘湛顿时默然,俞谦之也不说话,良久,刘湛又轻叹:“天机最近转变甚多,我们都要小心。”
俞谦之一笑,天机?
天机如何,自己已深知之。
说话间,就已走到了道观,这时停下,细雨中,刘湛下了车,而俞谦之还下车相送,就见着二个道士迎接,一起稽首。
俞谦之目光扫视了一下这座道观,笑着:“道兄的道观越发兴旺了,想当年可没有这样大,也没有这样多人,雨中还有人上香——唔,我就不久留了,告辞。”
“道兄慢走!”刘湛回礼,看向远去的牛车,良久才轻轻一叹:“此人,死期已至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