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道黑暗曲折悠长。
周围尽是流水声,仿佛有千万条溪流,交错在上下左右。
齐王知道,这不是错觉,是真有水流经过。
早在多日之前,他就派人进出这里,勘探绘制地图,沿途准备休息站。
繁复错综的石质管道,在时隔数百年后的今日,依旧流淌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水流。
青苔生在砖石缝隙里,走在其上,脚下时而打滑。
所有人换着千层屐,如钉般的屐齿,能有效防滑。
当年魏世祖,为什么要建这样地下工程?
龙君真的会走水道而行吗?
可惜,竟然不能直通大内。
要不,真想直接出现在养心殿里,事情就结束了。
齐王的思绪,如云般漫无目地飞扬。
置身于地下深处,耳畔尽是不知疲倦的溪水之声,即便如此,他的心情也静不下来。
走了大约一刻钟,步入一处狭小的房间,周围有石板铺着,墙壁凿空一处,形成壁橱。
有简易的木板,铺着干草与席子,还有干粮与饮水。
在这里稍事休息。
“还有多远?”齐王出声问。
“王上,距离预定出口,只有三百步。”小声回答的,是一个不太出名的幕僚。
“不知王妃到了哪处了。”齐王默默点头。
喝了点水,没有碰干粮,休息了大约一刻钟,见去上面的人回过来表示安全,齐王起身。
“出发。”
三百步转眼即跨,出口是处古井,沿着钉在井壁上的绳梯,陆续攀爬而上。
脚踏实地之后,早有等候在此人,撑伞而来奉上干巾与热水。
眼前这座院子,面积不算狭窄,周围有照壁、假山、亭子还有古树,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到这里。
“轰”一声,天空阴沉晦暗,浓云如墨,瓢泼大雨依旧不知疲倦,彷若要整个世界化作泽国。
“情况怎么样?”齐王被风卷来的雨,一时迷了眼,揉了揉,问。
脸色有点青的张伯来迎了上来,不知是冻了还是紧张,拱手闷声答复:“大王,这是鲁公契鲁阁堂的府邸。”
“虽然致仕,但是圣上特许上朝听政,参赞国事,只是十日一朝罢了。”
齐王蹙眉,这些情报自己早知道,不过看了看张伯来脸色发青,也没有说什么,只听。
“我们派人,说风水虽好,但老年忌来运,还是搬了修养。”
“就使鲁大人搬迁了。”
“可宅子,又是鲁大人所住,圣上所赐一品宅,自然没有人敢冒犯,因此,现在都是公开运作,别人也没有发觉不对!”
“大王吩咐的准备,都全部准备好了。”
齐王颌首,这样的话,外人觉得里面是鲁府的人,正常维持,而府内的奴婢,根本不知主家的事,以为是主家另外委派的人。
自然采购什么一切正常,没有人起疑。
说着,一筐筐蒸好的肉饼抬了过来,齐王看了看,就有人上前,伸到里面撕了一张,满满的肉,吃了流油,片刻,略点头退下不言语。
齐王才一挥手:“快用,每人三张,吃的七八成饱就可以!”
“是”
众人没有声息,只是狼吞虎咽,齐王脸上却没了笑容,看着亭下池塘里的游鱼,风雨很大,哪怕在走廊,下摆和靴也都湿透了。
齐王也不去里面,但见雨簌簌从天而降,一时满是怅惘,周围都不敢惊动,呆呆侍立。
不知过了多久,前面有人已带着二个甲兵直入,在门前稍一伫立,便进来叩拜,甲衣长刀叮当作响,张伯来见这阵势,顿时脸色雪白。
“秀才果然难用大事!”
齐王才想着,就听这人跪拜汇报:“大王,我家指挥使,已奉命接管了大门,一切正常。”
“哦,终于等到了。”齐王眼一亮,叹息一声,心就落了大半,冷笑一声,按上了剑,一字一句,缓缓吟出口。
“自古多征战,由来尚甲兵。按剑清君侧,金戈满帝京。”
“诚言麾下将,随孤建功名。悠悠清江水,不负壮士心。”
朗吟过后,杀气布满,齐王沉声。
“生死在此,有进无退,所有人,随孤出发!”
“出发,临安门!”
当下令行禁止,一行人出了院子,风卷着急雨,顿时打在斗笠上,哗哗作响。
仰望天穹,晦暗的云层里电蛇隐现,厚重的雨帘遮蔽视线。
昏暗的街道,空寂无人,唯有零星的灯火透出,被雨水扭曲散射,模湖成片。
十几步外,就看不真切。
厚重的雨声,更能遮蔽行军的脚步声。
就算他们大摇大摆走在官道上,也根本不虞被人发现。
真是天助我也!
齐王心中一定,忧虑也稍稍缓解。
一行人不点灯不说话,借着雨帘的遮蔽,急行在道路上。
远远望去,犹如融入在黑暗里,与雨帘打成一片后,模湖而看不真切。
只走了不过三百米,眼前就是黑暗的宫门。
高大,巍峨,在黑暗里彷若某种匍匐的巨兽。
行到这里,齐王稍等了下,就有人自门阴影中走出,双膝跪地。
“王上,臣在此。”
原来是齐王的人。
“赵不违,事如何了?”
齐王语气平澹,却带着点急迫。
“王上,门已开了。”
黑暗里,虽不明显,但关门确实开着一线,可供一人进出。
方才赵不违,就是从这里出来。
黑暗里,光线不明,勉强能看到,门后空无一人。
“确定没有问题吗?”齐王再度皱眉询问。
“王上,若是有假,臣岂能再活着走出来?”心中一凛,赵不为就跪在地上,连连叩首。
“现在江指挥使的人,已经接管此门,分布要害,只要大王一入,就可动手,将驻扎侍卫杀尽。”
“也是,如果得知,早就发兵围剿,也不需要那样麻烦。”
话虽如此说,但还是有点不安,齐王又看向谢真卿。
“谢真人,你先还是我先?”
“我先吧。”
一路以来都是沉默,谢真卿这时扫了几眼,眸色澹澹,似含着笑意。
他当先走了进去,身侧跟着些人手,片刻后再度走出。
“可以进。”
齐王这才信了。
旁人都可能坑他,唯有谢真卿,此时绝不会。
挥手之后,甲士依次挤入门后,片刻后,只听一声阴沉又坚决的命令:“杀!”
立刻,有惊声,刀砍声,惨叫声。
要是以前,早惊动了人,可这时“轰”一声,雷鸣扫荡,顿时将一切都压了下去。
片刻,雨水流淌,逐渐渗着颜色,散发出澹澹的血腥,还有补刀声。
待齐王踏进去时,一切都已经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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