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寂静中杨信摊开双手环顾四周……
“我们很显然需要再抓一个。”
他微笑着说道。
四周依然寂静,所有人都在以各自的表情呆立着。
就连衍圣公都一副看一个疯子的表情。
很显然连衍圣公也没想到,杨信居然疯狂到连高攀龙都抓的地步,这他玛摆明了就是杨信让说的,而且还是故意等到这时候才说出来,以便达到最大的刺激效果。这完全就是疯了,完全就是不死不休,完全就是战斗到底,他是不把东林党和南直隶士绅逼到跟他血战到底誓不罢休,这场战争正在向着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战发展。
“你这个恶贼!”
叶茂才忽然悲愤地怒吼一声。
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气,猛然从抓住他的那两名士兵手中挣脱,发疯一样低头撞向了杨信。
杨信抬手按住了他的头。
而就在这一刻,那个官员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没有注意到这一幕的杨信,依然像个欺负小孩的大人般按着叶茂才的头,把这个老头阻挡在自己一米外。
叶茂才发疯一样徒劳地向前。
“你在搞笑?”
杨信无语地说道。
但也就在这时候,对面不到二十丈外一座小楼上,两个窗口同时喷出火焰。
杨信没有丝毫犹豫地抓住叶茂才的头发,瞬间把他提到了半空,紧接着伴随枪声响起,两颗超大号子弹同时撞开叶茂才的身体,带着向前喷射的鲜血打在他的胸前。巨大的撞击力量让他直接倒飞出去,然后狠狠砸在城楼的柱子上,撞击的力量甚至让这个柱子都剧烈晃动,头顶的尘土和瓦片紧接着坠落。
整个鼓楼上下一片混乱。
上面荡寇军士兵迅速端起了弩,尽管距离远看不太清楚那里,但数十支弩箭还是瞬间飞向了两个窗口。
下面那些围观者惊恐的四散奔逃。
“镇定!”
蓦然间一声炸雷般的怒吼。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杨信抖着身上尘埃站起来。
“谁敢动就地射杀!”
他吼道。
说话间他把叶茂才的半截死尸抛给了卢象升。
后者今天明显受到的冲击太大,至今依然处在半恍惚状态,也就下意识地接住了这半截死尸,至于衍圣公这时候已经滚下轮椅,躲到了女墙下面,难为他就一条腿还能如此灵活。而杨寰带着的荡寇军士兵迅速排成人墙,直接挡在了杨信面前,那些山民士兵立刻展现出他们对弩的熟悉,弩箭不断飞向那两个窗口而且几乎全都飞了进去。
就在同时下面原本维持秩序的士兵,也迅速驱赶开挡路的百姓冲向那里。
“都镇定,又不是打你们的!”
杨信对着下面吼道。
这么多人乱起来,可是很容易酿成踩踏事件。
下面人群立刻稳住了。
的确,又不是打他们的,没必要乱起来导致踩踏。
“卢举子,这个世界很复杂,你还是太单纯了!”
杨信转头看着卢象升。
说话间他撕开胸前破碎的飞鱼服,露出里面的锻钢甲。
两颗应该是大追风枪或者斑鸠铳的子弹,在穿透叶茂才的身体后,仍然在锻钢甲上撞出两个弹孔,但杨信今天穿的是两重,那两颗子弹只是打穿了第一层,然后镶在第二层,最后被里面第三层丝绸护甲上的防弹插板挡住。不过巨大的撞击力量仍旧让他断了肋骨,好在应该只是骨裂,没有形成断茬,毕竟叶茂才的身体是一道有效的缓冲。另外他的内脏承受了剧烈的震动,换个普通人这一下子基本上就不死也废了,然而他的愈合能力对这种内伤效果最佳。
几乎转眼就恢复正常。
当然,两根肋骨还在愈合。
只不过杨信在强行忍着这种剧痛而已。
杨信扶着箭垛站在那里,转头看了看那名文官。
后者铁青着脸拂袖而去。
“他是谁?”
杨信说道。
“南京礼部尚书孙慎行。”
卢象升说道。
“你适才应该看到了什么吧?”
杨信说道。
卢象升沉默以对。
他的确看到了孙慎行做了个动作,但他的身份让他无法说出来。
“不说就不说吧,左右我会一个个揪出来的,你回去告诉高攀龙,如果他自己不来的话,那我就上门去抓他了,我给他三天时间,我说过,我办案是最讲道理的,既然有人说他参与了,那他就得来受审,如果他是清白的,那我会还他一个清白,如果他真是有罪者,那自有大明律法惩处。
但如果他逃跑,那就是畏罪潜逃。
那时候就别怪我抄他的家。
高家是商人吧?
我记得他家是放高利贷的吧?
我最喜欢抄这样的人家了。”
杨信说道。
三天时间足够他们做好准备了。
至于他们做好什么准备,这个杨信反而并不关心,他们准备越充足事情也就越容易闹大,而他要的也就是闹大。
这时候那些士兵已经从那座小楼里抬出四具死尸,很快就抬到了这里,另外还有两支造型夸张的斑鸠铳,不过没有活人,倒不是说都被弩箭射死的,只有两个是射死,另外两个是自己抹了脖子的……
“叔父,这是死士。”
杨寰说道。
杨信点了点头。
这没什么奇怪的,这年头世家豪门谁还不养几个死士。
也不需要多少成本,无非就是真正的家奴而已,江南世家大族养几千家奴的都不稀罕,也不是那种伺候人的家奴,而是种田的,因为免税特权,大量农民全家带着土地投献,然后成为官僚士绅的农奴。从里面挑选那些能打的,给他们家更好的土地,训练他们当打手甚至刺客,他们为主人死了,他们的家人甚至子孙后代都能得到主人的照顾。
这些世家想让人当死士还不简单。
几十亩最好的水田,就能让一个佃户为之赴死。
大明朝太祖时候的确严格限制奴婢,什么身份有资格养奴婢养多少,这个都有严格的制度,违制者将受到洪武式的打击。
但到这时候早就没人管了。
江南的奴婢问题已经非常严重,接下来就是席卷江南的奴变。
但那是在乱世,奴隶们趁乱而起,而这时候地主对他们的控制权还是极其牢固的。
“卢举子,你还不赶紧去,这具死尸带回去吧,回头我再去抄他家!”
杨信对依然抱着那半截死尸的卢象升说道。
死了又不是说不能抄家了。
这可是谋反加谋叛,至于抄家的模式就还按照李三才家标准,不过这时候昌化的监狱还没设立,所以李家需要流放的那些人,依然被杨信扔在他的挖河工地上当免费的苦力,这一轮抄家流放的,估计还是得先送那里,不出意外的话到今年下半年马厂减河就能挖通。
明年就可以开始种水稻了。
实际上去年那些旱田上的地瓜就已经获得丰收,这个冬天就已经有部分士兵把家人接过去另外盖房子居住,今年一起开荒种地瓜。
“你受伤了?”
卢象升看着他疑惑的说道。
杨信始终保持双手扶箭垛的姿势明显不正常。
“受伤?”
杨信冷笑一声直起腰。
他身上两根肋骨的裂痕终于恢复了。
紧接着他拔出匕首,再一次表演了一把他的瞬间恢复……
“如果你管这叫受伤的话!”
他竖着手指,在卢象升惊骇的目光中傲然说道。
这场纯属点燃火药桶的公审,就这样在混乱中结束,遇刺什么的对杨信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他敢这么玩就早有这种心理准备,要不然他怎么始终都戴着面具呢!这种事情防不胜防,毕竟荡寇军不是本地的,那些熟悉环境的刺客很容易在他们的警戒中完成潜伏,至于斑鸠铳这种东西,对于他的那些敌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都不用从军队搞。
那些民间跑外海的商船上都有这个。
这两颗子弹倒是又给杨信增添了大笔收入,南京勋贵团可是被吓得冒出了一头冷汗,紧接着和他最谈得愉快的赵之龙,就代表南京守备常胤绪,协同守备陈启嗣等人,把慰问的银子送到了他的手时候率领水军守卫长江结果在浦口迎降的陈瑄后代,而据说身受重伤的杨佥事,在休养了三天也没见高攀龙来归案后,立刻下令兵发常州……
“杨佥事,我就不用去了吧?”
可怜的衍圣公不得不再一次以伤残之躯被推上火线。
“衍圣公,这可不行,那东林书院几千学生,到时候可就得全靠您了,我手下都是些粗人,只懂拿长矛钉死,想来您也不希望到时候再出现上次在京城那样的悲剧吧?
除了您还有谁能晓谕他们?”
杨信说道。
说话间两个锦衣卫上前,强行将衍圣公再次从病床上抬起放进轮椅,然后杨信亲自推着轮椅向外走去。
“哎呀,我的伤又发做了!”
衍圣公惨叫着。
“您就别叫了,叫破喉咙也没人来管的,再说了,这几天南京城里连骂您的揭帖都出现了,那您还挣扎什么?破罐子破摔吧!”
杨信无语地说道。
“天哪,我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衍圣公悲愤地仰天长啸……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