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垒最终选择了败退。
再打下去他的三千骑兵就该死光了,而且更重要的是,靖难军的损失还远比他小的多……
“李锦部伤亡两百,警卫旅伤亡只有五十。
除了第一波试图冲击阵型,之后敌军就是在外围游荡,试图用弓箭朝咱们攻击,但他们都不敢进入到二十丈内挨子弹,隔远了的箭没什么力量。虽说警卫旅都不穿铁甲,但身上的军服里面也都有生丝的内衬,那些箭隔远了连这个都射不穿,就算射穿了最多也就是点皮肉伤。”
被杨都督叫来充当参谋长的杨寰汇报战果。
警卫旅包括陆战队甚至直属骑兵旅,这些虽然不穿铁甲,但也不是一点防护都没有的。
军服里面都有多层生丝的内衬。
这东西在江南又不贵,一斤生丝才不到一钱银子,这还是这些年江南丝绸产量下降后的,便宜时候吐丝或者土丝,也就是刚缫出来的生丝才四分银子一斤,经历了各种工序后制造出来的彩色丝线,一斤才八钱银子。而南京有无数高级织工,技术高超到令人惊叹,就让她们用生丝织到最密,然后多搞几层制作类似杨都督软甲的军服内衬,防弹的确有些夸张,但远距离射出的箭真得很难射穿……
那是骑兵弓。
那又不是神臂弓,本来就是五六斗级别的软弓。
“斩获呢?”
杨信问道。
“敌军遗尸六百。”
杨寰说道。
“没有俘虏的?”
杨信问道。
“没有!”
杨寰很肯定地说道。
“我喜欢这样的结果!”
杨信满意地说道。
说话间他抬起头看着远处,淮北广袤的平原在他视线铺开,隐约还能看到骑兵激起的尘埃,很显然溃败的蒙古骑兵还在周围游荡,而且这时候数量应该已经有所增加。这些是卢象升的前锋,以顺义王为首的蒙古四部联军,原本总计一万五千人,不过水土不服减员两千,目前还有一万三千,这已经算卢象升照顾的很好了。
当然,主要是夏天刚刚到来。
这些轻骑兵此前就驻扎在蒙城一带,保持对战区的侧翼威胁,而且都是一人两匹马,任务就是对靖难军的北上进行袭扰。
硕垒的惨败并不能让他们退却。
他们还会继续攻击。
而卢象升亲自率领四个骑兵军的主力正在从徐州南下,估计这时候应该已经到宿州了,这才是真正的决战力量。
当然,他们目前也没法从宿州南下。
因为他们得等待步兵,或者等待他们的大炮,而运输他们大炮的孙元化却被阻挡在了盱眙,所以卢象升短时间不会从宿州南下,他不可能依靠那些没有大炮的骑兵和靖难军决战。
这已经不是骑兵决定战场的时代了。
没有大炮是没法打仗的。
这样在靖难军到达固镇前,基本上也就是这些蒙古骑兵的袭扰,不过卢象升很可能会在固镇阻击一下。
靖难军必须抢占固镇。
这个小镇将是接下来的主要战场。
而另一个主要战场就是盱眙了……
盱眙。
一场大战即将开始。
孙元化在四山湖一带登陆,但他想要进攻象山堡,则必须绕开挡在前面的大尖山。
这座小山挡在象山北边,但又比象山矮的多,不但不能当做轰击象山的炮兵阵地,反而阻挡他从北边挖掘壕沟推进,所以只能绕过然后从东边进攻,尤其是进攻比象山更高的戚大山,然后居高临下炮轰象山。
当然,首先他得打赢驻扎盱眙的靖难军第二军。
“这就是辽东军?”
靖难军第二军第三旅第一营火枪兵许安看着对面,很意外地低声对身旁好朋友于奇说道。
他俩都是原本浦口军户。
同样他们也熟悉朝廷的官军是什么烂样子。
但此刻在他们前方列阵的步兵却超出他们的想象,在他们前方半里外,一辆辆战车正在组合成绵延的盾墙,盾墙中间一个个炮口隐约可见。尽管天空中开花弹在不断落下,但这些来自辽东战场的士兵却丝毫不受影响,依旧在爆炸的火光中默默完成他们的阵型组合。
“这比过去强多了,过去这时候早该溃败了!”
许安说道。
“管他是强是弱,为了咱们家刚分的地,就是天王老子也先吃咱们一枪。”
于奇说道。
“前进!”
前面的营长吼道。
许安二人赶紧闭嘴,在军官的喊声中,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前。
已经训练了大半年的他们,虽然的确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但队形变换早就非常清楚,肩扛着火枪的他们迅速在长矛方阵左翼站好。四个人紧靠在一起,这是一个队,旁边和另一个队之间留出足够一个人轻松通行的空隙,这是轮射时候用来向后走的,不过那只是备用战术。
标准战术就是一直走到最前面,然后照着敌人糊脸一枪。
然后上刺刀冲锋。
火绳枪也有刺刀。
新的火绳枪重量七斤多一些,八钱火药,弹重同样也是八钱。
不过前者其实不到八钱,连子弹带火药都装在一个油纸包里,比过去那一身竹筒子更便捷,虽然也有叉子备用,但实际上已经没人使用,除非特意要求,否则士兵们也不会带着,新式的枪托更好用,抵在肩膀上就足够。
至于精度……
没什么大的改变。
就在此时对面的盾墙中喷出火焰。
紧接着一枚炮弹打在他们前方,不过威力很弱,在地上弹了一下就开始无力的滚动着。
许安深吸一口气。
他终于真正面对了战火……
“前进!”
军官的命令响起。
整个阵型开始向前,而在他们左右两翼,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士兵和军官,这是一个巨大的三旅阵型,三个旅都是品字阵型,三个阵型紧密相连成一个巨大的线列,三个长矛方阵打头,后面跟着间隔排列的长矛与火枪方阵,两翼是夹着火枪方阵的骑兵方阵,整个阵型保持着稳定的速度缓慢向前推进。
他们的对面是绵延的战车盾墙。
两翼土丘上的炮兵不断轰击,四斤半炮和两斤炮的炮弹不断撞击在盾墙上将其打得粉碎。
同样臼炮开花弹也不断落在其中。
但这些在辽东战场上回来的步兵,明显不是过去那些一触即溃的官军,他们依旧默默保持住阵型,同时他们的大炮也在不断还击,尤其是盾墙中间的那些两斤短炮,不断向着这边射出炮弹,甚至很快就有炮弹命中。
哪怕这些短管的两斤炮威力偏弱,一枚炮弹的命中也会造成多人伤亡。
“稳住,靖难军,有进无退,为了咱们的好日子!”
训导官的吼声响起。
“靖难军,有进无退,血战到底!”
许安和于奇吼道。
然后是一片吼声。
蓦然间一枚炮弹打在前方,弹起的炮弹正中一名火枪手,紧接着他在血肉飞溅中倒下,同时身后一个也跟着倒下。
溅起的鲜血甚至落在许安身上。
但没有人停留。
许安默默向前。
距离在不断接近,很快相距不足五十丈,对面一个炮口再次喷出火焰,但这次打出的是霰弹,最前面的长矛手一下子倒下好几个,但还是没有人停下,所有靖难军士兵仿佛没有看到对面喷射火焰的炮口。而且这时候盾墙上一支支斑鸠铳伸出,紧接着一道道火焰喷出,虽然距离有些远,但还是有子弹命中,几个靖难军士兵倒下。
“有进无退!”
许安吼叫着。
“有进无退!”
无数吼声在两旁响起。
对面的炮口和枪口继续喷射火焰。
靖难军的阵型仿佛自杀的死士般,迎着炮口和枪口向前。
距离三十丈。
对面的大炮再次喷出一轮霰弹。
一枚霰弹正打在于奇身上,虽然被胸甲阻挡一下,但仍旧打得他随之倒下……
“向前走,别管我!”
他倒在地上喊道。
许安看了他一眼,咬着牙继续向前。
二十丈。
“变阵!”
军官的吼声响起。
原本的六列火枪阵型伴着子弹和炮弹的呼啸在行进中变为三列。
当阵型变换完成时候,他们距离盾墙已经不足十丈,但他们依然没停下,盾墙后的士兵已经慌了神,那些炮手慌乱地装填着,但这东西再快也得一分钟,实际上他们总共也没打几轮。靖难军从三百米外开始前进,走到这里也就三分钟多点而已,火炮打出三轮算快的,斑鸠铳绝大多数都没打出第二轮,说到底这些东西射速就那些。
命中的更少了。
靖难军看似默默挨打很惨烈,但实际上根本伤亡没几个,十分之一都不到。
最终他们停留在了七丈。
“预备!”
军官的吼声响起。
最前排的许安迅速单膝跪倒,他身后的同伴向前弓腰,最后面火枪手站直瞄准。
上中下。
三层。
无数十九毫米多口径的火绳枪,在二十米距离,隔着盾墙对着后面已经开始溃逃的士兵喷出了火焰。
三十克重的子弹。
三十克发射药的推动力。
三千焦的动能对一毫米厚锻铁和五厘米厚松木。
瞬间击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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