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苦海,如无根浮萍,正如蝼蚁草芥,但如果站立在山上,那便大不相同!
气吞寰宇,俯瞰苍茫!
浩大的黄泉海无边无际,雄伟的白玉山光华熠熠,程知远听到耳边出现的声音,空灵而澄澈,貌似是剑神童子的言语。
黄泉海浪涛凶猛,根本看不见半点枯骨的影子,可最危险的东西往往不会浮之于表面,潜藏在黑暗中的,才是最致命的杀机。
四面八方的声音停止,程知远环顾那些尚未曾褪去的蒙昧,在黄泉海的八方尽头,他心中瞬间就明白了,人和山才是仙,人是人蚁,山是山君,如果自己是人蚁,那么那些所谓的山君,其实都是困在人间与天界之中,不得寸进的人吗?
“卡住了啊,原来是这样,你们卡住了。”
程知远缓缓点了点头“蠹虫啊,贪多嚼不烂,进退两难,可笑可叹,但绝不值得可怜。”
征诛剑一转,蒙昧中再又愤声响彻“区区人蚁,也敢妄论山”
轰——
极其狭长的剑气,割裂了黄泉海的蒙昧高天,巨大的轮廓应声而倒下,浪潮翻卷的海中,终于出现了无数的白点,那些都是死亡国度的羽化枯骨,是伏尸在成仙路上的遗憾者。
“你们不是仙,并非是世间五十二仙人。”
程知远带着一种漠然与蔑视“从外道而好不容易跻身入半个天门的人物吗为什么会被我看到这里是我思想的世界,是我三魂七魄聚集的世界,是我生来轮廓勾勒的世界房屋外的八条大河不见了,想来这是因为,我生来为仙的缘故。”
“能看常人所不能看,难道黄泉海就是你们这些是你们这些失败者,赝品们所聚集的,所带着不甘心而埋葬的地方吗!”
“何等可笑啊!”
声音震颤,胜甚天鼓雷音!
四面八方,蒙昧中的轮廓们愤怒的颤抖,然而当程知远把征诛剑握住的时候,他们便是有千万的怨言,也不敢随意再谩骂了。
只听到有一个人在哭泣,在呵斥,在怨恨!
“穆天子!该死的穆天子,为何要留下这礼乐征伐之剑!天子五兵,都是应该尽数毁掉的东西啊!”
“夏周妄代春商,火凤击玄鸟于梧桐树上!天礼毁掉了天常!断了我等的登天路途!你的王朝注定要毁灭,这整片南天阳世的众生,都要为你的决定而殉葬!”
“这世上的天礼已经要崩溃!万仙枯坐在天界中的岁月已经太过漫长!”
“白色的马儿跨越苍茫的大河,桃源古地的红花也已经凋零”
“天礼无度,天纲已乱,天纪俶扰,天常混沌,天泽四散,五天尽殁,故使天界倾颓!让那无尽云海倒灌,化为不尽天钩缓缓下沉”
“我们会报复,报复你所护佑的这片世间!”
这句话落下,滔天的妖气骤然出现在黄泉海的尽头中!
蒙昧世界,妖气澎湃,但很快就隐匿下去,程知远遥遥看着那一片,眼中的青白蕴含血色,仿佛能够看到那个黑暗的轮廓踉跄逃走的背影。
征诛剑猛地向那处一刺!
黄泉海中,正在撕咬跌落的某位山君身躯的枯骨们,被这一剑劈毁大半,而那逃之夭夭的大妖,被一剑穿透胸膛,滔天的妖云崩散,瞬间便跌落到蒙昧深处!
鬼声嚎啕,剑声碎海,枯骨们望向白璧山,空洞的黑暗席卷人的心神,仿佛是黄泉之水中生出枷锁,程知远心神为之摄走,只觉得一瞬间昏沉下来,身形三分,轮廓依旧抓着征诛剑,灵光徘徊不前,而那魂魄却跌跌撞撞,正要落入黄泉海中去了。
四周的鬼祟之声再度响起,山君们转怒为喜,海中的枯骨也在咆哮,在挥舞锋利的骨指,如群鱼争食,向着那跌落白璧山的魂魄涌来!
何止亿万,那腐朽的山君尸体转眼就被抛弃,毕竟一个伪仙的魂身,怎么比得上一位真仙的魂魄?!
“咬死他!咬死他!”
“吃了这个孽障!”
“枯骨争食,这下,仙身就是我们的啦!”
“人蚁,还敢狂妄否!”
“阳世是你的地盘,可这精神上的非想之世,就是我们的主场啦!”
“黄泉茫茫,苦海无边,岂是一人可抵之?”
那些声音在起哄,在呼和,带着贪婪与怨毒,可接下来,那魂魄浑浑噩噩,只看程知远的身躯轮廓突然拔起剑来,对着自己的胸膛就割裂过去!
灵光化作铁索,那颗心脏被剖出,长虹击天,其光芒浸满黄泉海域,魂魄,灵光,轮廓,三者重新恢复,钧天的乐曲再度响起,七窍的心脏喷吐云霞!
四周的嘲笑与怨恨声戛然而止,程知远的眼中灼灼而亮“大道之下,法无禁止!敢问你们,可自比如大道吗!”
“蝇营狗苟,鼠辈魍蝗!尔等潮石蠹虫,安敢听天也!”
怒喝声震彻黄泉,那些枯骨崩散,巨大的浪潮翻转打来,把那些白骨尽数吞没,而蒙昧中的轮廓在移动,那些山君们被这一言直是震的七荤八素,踉跄皆逃!
“惶惶无日,不过一群丧脊之犬!”
山君们既是恨又是惧,纷纷恼怨的隐匿起来,程知远看着足下的白璧山,没有笑声,只是把剑狠狠的插在那羊脂白玉的山石中!
锵——!
剑音亢长,神鸣为奏!
“开!道!”
怒喝震世,四面八方黄泉之海消失,天钧鼓震,灵钟吕响,转眼之间,座下白璧化为新泥,霎时后,天地为之一清,再无半点浊流!
天青色烟雨依旧如故矣!
程知远看那征诛天子剑已消失无踪,却是镇在了那片非想的白玉京,黄泉海上!
尘土被青风卷起,向着西方浩荡而去,东方的光芒照破乾刚,程知远的眼中灼灼精芒,几乎能把人直接凿伤,他从青石砖地上站起来,仰天长啸!
已登四重楼上!
入四重而如金蝉脱壳,白蛇卸甲!如此纵法已成,衍道不远,距那化虹之术,飞剑之道,也只差半点!
黄蛇攀附上来,高兴的直晃脑袋,而在染缸房内,姚先生古铜色的身躯上汗珠滚落,他瞥了一眼门外头,冷哼了一声,摇了摇头,一只手插入那浸染的大缸中,取出一面朱红的布匹来。
“天有风雨寒暑,人亦有取与喜怒。”——《淮南子·精神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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