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混沌,晦暗,蒙昧。
就是这般的,卷曲的无名之物,以蔓延攀爬的形式向着程知远的心灵缠绕来,但还不到近前,剧烈与威严的剑意便已经将这些东西惊住,不敢再越过那些泥砖半点。
按青釭可惊山鬼,吞黄丹以养谷神。
“哼!”
怒言重语,这些诡异的东西如遭雷击,纷纷收回自己伸长的,那些过于绵长的爪牙,舔舐着自己受伤的可怜触须,让世人疯狂且畏惧。
“盖目视雕琢者愈明愈伤;耳闻听交响者,愈聪愈伤;心思玄元妙者,愈知心而愈伤”
往世雷书中的声音浑浑噩噩,如从不可通晓,模糊浑浊的异世升腾而来,仿佛还带着黄泉海的潮声,那滚滚的尘埃被阻挡在外,清越的剑吟撕开那些尘土天幕,狠狠劈在黑暗中的吟诵者身躯上。
那道轮廓,对这柄可怕的青釭之剑,表达十二万分的臣服,垂下头来,甘愿侍奉这柄剑之主千载时年。
程知远的心中,那具轮廓没有发出声音,如它在现实中的状态一样,表达了臣服之后,那尊从蒙昧内生出,依附在他身后的过去神明找准了自己的位置,开始移动起来。
这个家伙如同傀儡木偶般的站立在程知远的背后,就像是程知远的影子,又像是虚无中的运势,不论是在心灵中,还是在现实内,都是如此。
但除了程知远,没有人能够看到它。
一只眼睛的纹路出现在程知远的后背上,青黑色的丝线如厉鬼般的蔓延,仿佛肉被煎的焦糊一样的滋滋声。
蔓延,蔓延眼睛的四周,渐渐缠绕满了卷曲的饕餮纹,方正之中带着云的轨迹,中央的眼睛被拱卫在其中,上下八方,这眼睛犹如天之目,呈现出半开半闭的状态。
灼热且刺痛,还带有内部的些微痛楚,就仿佛融化了一只蒙昧之鬼贴在身躯中。
过去的神明趴在了程知远的后背上,随后被那只眼睛吸收,消失在现实真世中。
那只眼睛半开半合的状态,也终于全数闭上。
身躯外渗透出细密的汗珠,程知远长长呼出一口白气,粗壮如张牙舞爪的小白龙,连带着整个身体上的晶莹水露也在一瞬间开始蒸发,于是浩荡的白烟从每一片皮肉上升起,筋骨皮肉都在鼓动,浑身上下发出如炒豆子般的声响。
和正常时的舒筋活络不同,程知远此时感觉,有些痛苦。
“嘶嘶!嘶嘶!”
黄蛇游过来,睁开自己的小眼珠子,定定的看着程知远背上的大只眼睛,感觉有些发毛,同时对程知远嘶鸣,叫唤着,告诉程知远,它以前在黄厉原的时候,看过类似的东西,只不过那个更大,大到几乎盖压半个黄尘天穹。
当然,程知远问赔钱货,这只眼睛和那个玩意差别大吗,赔钱货歪了歪脑袋,蛇尾巴一晃一晃,最后把自己缠起来,不断卷曲挤压,仿佛在压榨着自己那可怜的脑细胞。
当然,最后得出的结果是,不是很像。
那个东西更加的神圣,并且所到之处犹如太阳般耀眼,带着生机勃勃的伟岸力量,虽然偶有黑暗,让黄蛇追赶了很久,但那个大太阳根本不理它,就这样飘飘的越来越高,最后不见了。
后来,赔钱货去问了其他的,它认识的天子信物
经过此一番絮絮叨叨,程知远也搞清楚了赔钱货所看到的究竟是什么玩意。
那个如太阳般浮动的,乃是周懿王所遗留的“天再旦之目”。
懿王元年,天再旦于郑。意思就是周懿王登基那一年的时候,发生了日全食,天亮的状况下又黑了一次,随后再亮,这就是所谓“天再旦”。
“你这个小家伙,看过的天子信物可真不少对了,那天姚先生说你是天子五兵中的剑,那你是不是认识其他的四兵?”
程知远伸出手,摸了摸身后背上那妖异的纹身,经过之前略有痛楚的灼热之后,这只眼睛完全闭合,已经没有了半点的异常,就好像是一副最平常的画一样。
身体乃还有一股莫名的温润剑气在流淌,青釭剑的威气似乎在和往世之眼寻找一个平衡点,当然,那只眼睛显然是无比畏惧前面的剑气的,这也是理所当然,《往世雷书》说到底,不过是仙典《人间世》的衍生产物,而这道剑气,可是实打实的《说剑篇》。
往世之眼,程知远是这么称呼这个眼睛的,和那个铜匣上的独目如出一辙,只不过这个在诡异之中还带有一点点威严与肃穆,而那个么,就像是血肉造物般的不详。
黄蛇愣了愣,摇了摇头。
“嘶嘶,嘶”
蛇身上的鳞片炸开,疯狂的抖动,黄蛇眯起眼睛,在这个时候伸了个“懒腰”。
这只蛇常常干一些哺乳类动物,尤其是猫科才干的事情,这已经让程知远见怪不怪了。
“不认识啊”
程知远摸了摸下巴,最后那只食指抵住鼻尖,下半张脸被手腕挡住,上半张脸孔中,双眼上蒙上一片思索时才会出现的阴影。
天子五兵,按照周朝时代的兵器制度,五兵分为三种,乃为车之五兵、军之五兵、古五兵,泛指一切兵器,同时与五兵相对应的,还有五盾五甲,只可惜这两种没有明确的记载,言语模糊。
周礼,谷梁传,汉书,三种上面记载的五兵皆不相同,周礼写的是车五兵,戈、殳、戟、酋矛、夷矛破;谷梁传所说是天子麾下军队五鼓五兵,矛、戟、钺、楯、弓矢。这里的应该是军五兵,程知远个人认为,应该是隐语指军队。
最后的《汉书·吾丘寿王传》“古者作五兵。”有颜师古注“五兵,谓矛、戟、弓、剑,戈。”
直到所谓的古五兵这里,才有剑位列其中,显然,姚先生所说的天子五兵,也就是这所谓的古五兵了。
程知远没有立刻起身,等到身体适应的差不多了,这才站起来,而此时,房屋外面,在东方的尽头,已经泛起一抹鱼肚白了。
钟声鼓声朝夕鸣,茶烟炊烟先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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