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聂带着一帮人马在山野中来回巡查,神情显得并不好看,他已经搜寻了数次,俱都没有找到蒙川,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蒙川身为榆次的第一高手,又怎么可能被区区一两只妖类拖住?
张月鹿在一侧,眺望四周,这丘陵山野,泥泞潮湿,鸪神湖这里应该没有太大的异常,毕竟要是有问题早就出了,怎么可能还给大家查探选择的机会?
但以前来到这里都没有出现过问题,怎么这一次就出了毛病?
“上一次,梁鹊和程知远,陈津三个人去狐祁山,中了埋伏,有妖早就在那里等着,那山上的越人村落早就都被化成了尸妖,盖聂,你说这里的四野人家,会不会也被”
“胡说八道,这鸪神湖,东南西北四野,足有四千户百姓,是万余人口,若是真的化成了尸妖,你觉得榆次城会收不到消息?怕是这里的妖氛都隐藏不住,早就冲天而起了。”
盖聂爬到一处较为高耸的山头上,远望前方“那种级别的大妖,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更别说交手了,到那种家伙出来,哪里还有我们的事情,怕是要三垣才能对付。”
张月鹿咧嘴一笑“不过别说大妖,三垣我也没见过啊,你见过吗?”
盖聂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见过太微垣的东上将。”
“什么玩意?”
张月鹿倒吸一口冷气“我就是随口调侃一下结果你还真的见过啊你个混账!”
盖聂有些鄙视“你看看你,就一个三垣而已,看把你惊得,三垣又怎么样,名头吓人官职大,然后呢,还不是就比你我强上一点而已。”
张月鹿哑然失笑“强上一点?”
盖聂异常认真的点了点头“就是一点大概吧。”
他这边说着,事实上是有些虚的,刚刚那也就是不服气的呛声而已,担任三垣的最低标准是七重楼,上不封顶,且基本上都是一个人能够对付三等“地狱”的大妖,这样的人才能被赐予三垣的身份。
两个人正在看着,然而就在这一瞬间,盖聂的瞳孔忽然猛烈收缩起来!
与此同时,张月鹿注视着远方的神情,也是骤然变色,无比苍白!
“你这破嘴!”
盖聂震惊的看着那四野之地,在东野的方位,巨大的滔天的雾气涌动起来,而后遍布苍天,紧跟着,那原本安静无比的远方,骤然响起无数凄厉的的咆哮!
妖!全都是妖!
“这不可能!”
“屁的不可能!快走!鸪神湖将有大妖出世!”
盖聂不敢逗留,此时直接跃下小丘,张月鹿吹起竹哨,所有派遣出去的斩妖人全都听见了星主的召唤,不敢怠慢,纷纷向着原本约定的地方汇聚过来。
“不可逗留,所有人撤离鸪神四野!”
————
大妖雨霖铃的寒气开始笼罩这片区域,鸪神湖内,那座水墉庙在亢宿逃走之后,终于骤然崩塌,仿佛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般,而雨霖铃的手放了下来,拍了拍那个少年的肩头。
少年人仿佛如梦方醒,他看着那水墉庙坍塌,神色大变,旋即一股愤怒之意席上心头!
“那个贪生怕死的东西居然跑了!”
少年恶狠狠的,冲到了已经倒塌成废墟的水墉庙前,然而亢宿早就带着那只虫子离开了这里,他狠狠的在烂掉的房梁上发泄了一通,随后有些丧气的坐了下来。
雨霖铃在这个时候动了,她移动莲步,走到少年的身前,随后居然蹲了下来,做出了一个妖类绝对不可能做出的行为。
她摸了摸少年的头,仿佛真的是一位慈爱的母亲。
“娘?”
少年的虎牙咧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又恨恨的道“可惜了,让他跑了!这些斩妖人,不是视妖为大恶的吗,居然不战而逃,就这样还自诩舍身取义,当真虚伪。”
雨霖铃的红袍动了动,她摇了摇头,随后那根玉指在漆黑的面孔前竖起,轻轻点在了少年的额头上。
“娘,你要去哪里?”
少年发出困惑的疑问,而雨霖铃也在此时,第一次发出了“声音”。
“睡吧,睡一觉。”
诡异的声音让少年瞬间就昏沉下去,而在这时候,少年的身上,渐渐涌起神的气息。
雨霖铃的手指从他的眉心滑落,轻柔抚摸着少年的面颊,随后,那漆黑的面孔中,居然掉落了一滴泪水。
水墉神确实是被雨霖铃杀死的。
那正是这个孩子。
少年的精神是神灵的,**和魂魄却是属于原本自身的,而本该活不过十二岁的孩子,被水墉神的力量硬生生扭转,使得他同时具备了“人”与“神”的格位。
“但这不过是饮鸩止渴,终有一日,神庙坍塌之后,他的性命也就走到了尽头,你想要延长他的命,便不要让神的精神复活,否则已经死去的神,会夺舍你的孩子。”
“发动那里的百姓,让他们多多给那神庙祭祀。”
“神的香火,有着维持性命不散的力量”
“而你的位置,就在这个神庙,不允许离开。”
相虺的声音如同魔咒一般回荡在雨霖铃的脑海中,这是一笔交易,只有龙渊来客才能施展的交易。
“不及黄泉,无相见也!人的血肉是脆弱的,但妖却不尽然,作为世间的不详者,你能够长久的存活于世,化妖不过是一种手段,精神坚韧的人,还是可以挺过去的这可比坠入黄泉要好的多如果到了黄泉,那你和你的孩子就真的再也不可能见面了”
“你说是不是,大妖雨霖铃?”
“杀万余小儿为你之少子续命,他能活多久取决于你的精神还能存在多久,不过站在我的立场,我是不希望你还留有人性的既然你找到了我,听到了我的声音,那么我们就是有缘的”
“这有什么下不去手的,不杀他人,痛苦的就是你自己什么是妖啊,你以为是山川走兽,那些是灵,是精!岂能和你这种东西相提并论?”
“听我的没错,你要做的,只是在这里守住鸪神湖这座湖的边上,就是汾水”
“”
雨霖铃站起了身子。
暗红色的袍子下鼓动着可怕的呜咽声,漆黑的面容根本没有五官,她此时心中升起恼怒与愤恨,亢宿偷走了香灰,导致神庙坍塌,而她的孩子,即将提前迎来死亡。
这是仇恨,是不共戴天的仇怨。
是的,相虺说的没有错,杀死其他的人,让自己的少子得以继续存活,这又有什么错呢?
人生来在世,不是被杀,便是杀人,有的人生来就是该被屠宰的。
雨霖铃漆黑的面孔下,忽然裂开一道缝隙,那宛如是一张嘴,此刻,两侧上翘。
恐怖至极。
“地尽妖氛气,春余草木光。”
——《次韵曾中父登临川郡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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