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子看到青年,脖子一缩,他都忘了,村儿里还有这么一位狠人呢。虽然没揍过他,但这位的传说,他可是没少听。
小六子眼中的这位叫高庆,爷爷跟高老党是亲兄弟,父母在他三岁的时候就意外去世了,七岁的时候,相依为命的爷爷又走了,然后高老党就把他接到了家里。那时候都穷,家里多一张嘴,就等于在所有人嘴里抢食。不管多善良,就算血缘相同,自己都吃不饱肚子呢,又多了一张嘴,谁心里都不会舒服。
随着高庆的年龄增长,终于感受到,他不属于这个家庭。除了三爷爷是发自内心的对他好,可在其他人身上,他感受不到任何的情感,虽然没有人打他,也没有人骂他,但这个家就是不属于他。
寄人篱下的男孩子,内心是敏感的,而且内心越敏感的人,越是会走极端。十一岁那年,高庆终于离开了三爷爷的家,开始在外面混。虽然他只有十一二岁,但身高就快达到了一米八,看起来非常的成熟,而且讲义气,打架不要命,名声越来越大。直到有一天,他跟三个外地人发生冲突,造成了一死二伤。
很不幸,那一年,正是八三年,历史上的共和国,进行了第一次严打。按照正常程序,他被拉出去打靶是板上钉钉的事。但幸运的是,被他打死打伤的三人,居然是抢劫杀人要犯,背负十几条人命。这一下,高庆的命保住了,被判了三年。如果事情发生在八三年之前,即使不被表彰,牢狱之灾也会避免,可事情就发生在八三年,算是撞在了枪口上。
三年的时间,说短不短,高庆在监狱里呆了三年,沉淀了三年,虽棱角还在,但心已静如止水,不似从前。当曾经那些兄弟再一次聚集在他身边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曾经的激情。但他没有工作,只能继续混下去。
一年后,他遇到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孩,是一个屠夫的女儿,为了爱情,他毫不犹豫的入赘到了女孩家,然后起早贪黑的跟着老丈人去收猪杀猪,拉到市场去卖肉。
平静的生活,让他对过去有了思考,尤其是对三爷的家人,也许是对他没有感情,但要是没有他们在嘴里省下来的口粮,他早就饿死了。他心有悔意,但自觉没脸再去见三爷,所以一直没有回村儿。直到有一天,三爷高老党出现在他面前,所有的情感一下子爆发出来,哭着给老爷子磕了三个头,报答他当年收养之恩。
就这样,高庆跟三爷家再一次联系了起来,没有了小时候的那种隔阂,两家人的感情也越来越好,但高庆却很少会凌南村,即使是回去,几乎也都是收完摊儿,吃完晚饭后去三爷家坐一会。所以,村儿里很少有人见到他回去,也是小六子把他忘到脑后的原因。在这里不得不提的是,赵勇曾经是跟高庆混的,高庆结婚之后,赵勇才上位。
“大庆哥,人家那么多领导,我哪敢往前凑,还跟人喝酒,其实我就是开个玩笑。”
“小六子,平时不管你是挖绝户坟,还是踹寡妇门,这都跟我没关系。但这次外商到咱村儿建厂,关系到村儿里两三百户的利益,这里面也包括我。因为我的房子和地都还在呢,要是因为你,外商不在这建厂了,我他妈的弄死你。”
说到这,高庆用手里的杀猪刀,拍了拍小六子的脸,“你应该知道,我不是在吓唬你,对吧。”
面对杀过人的这位,小六子是真怕,感受着杀猪刀拍在脸上的冰凉感觉,浓重的血腥味冲进鼻子:“大……大庆哥,我真是说着玩儿的。而且我家也有房有地,我怎么可能不识好歹的乱来。”
“希望你是真的说着玩儿。”大庆收起杀猪刀,吼了一声,“滚!”
小六子转身就跑,怀里的大海碗抱得紧紧的,居然没有扔。
吴生说道,“恶人还需恶人磨。”
高庆一翻白眼:“老吴,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别说。”
吴生这才反应过来,哈哈大笑着说道:“是哥哥我错了。”
“来了,来了!”一个年轻人跑进院子大声呼喊着。
高老党、吴生还有村里几个干部,急忙跑向大门口,然后就看到一群人说说笑笑往这里走。
高老党和吴生长长吐了口气,一下午,他们的心是忐忑的,真怕沈川不来,那在这里建厂的事儿,基本可以宣判死刑了。当然,现在沈川来了,不代表会百分百成,但几率却大了很多。
“老支书,我都闻到味儿了,猪肉炖好没有?”沈川远远的就喊。
老支书没想到,沈川会这么平易近人,快步迎过去,笑呵呵的伸出双手,拉着沈川的手说道:“早就炖好了,就等您了。”
“好!”沈川说道:“老支书,今天咱爷俩就好好喝一顿。”
为了村民,为了留住他在这里建厂,高老党把自家的大肥猪杀了请客,在沈川看来,这真是无私的奉献。要知道,一头两百多斤的肥猪,现在能卖到四五百块。对于农村家庭来说,这四五百块可不是小数目,而高老党说把猪杀了就杀了,沈川对这老头,是发自内心的尊重。
“好好!”高老党高兴,满面红光的,“今天我老头子就舍命陪沈董。”
沈川哈哈大笑:“老支书,咱不需要舍命,喝好就行。”
大队院儿里支了八张桌子,沈川、何佳丽、林嘉怡、吕培元、刘晟、周建宏、高老党坐在了主桌,而沈其荣借着儿子的光,也坐在了主桌上。
“开饭了!”高庆掀开锅盖,拿着大大的勺子,往碗里盛。然后村里的几个妇女,一碗一碗的猪肉炖土豆粉条端上了桌儿。
沈川夹起一大块连肥带瘦的五花肉放到嘴里:“嗯嗯嗯,香!”
一桌人吃着喝着,气氛很热烈,沈其荣是满面红光,意气风发。跟吕培元和刘晟还有周建宏在一个桌儿上喝酒,这绝对是他这辈子,最高光的时刻。虽然他有这个机会,是因为儿子,但内心还是很激动。
“沈董,有些商业上的问题,想跟您请教请教。”吕培元举起酒杯示意。
沈川跟吕培元碰了下杯:“您说!”
吕培元说道:“近几年,我国经济发展速度越来越快,经济改革也不断深入,民企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发展更是日新月异。可反观国企,负债累累,死气沉沉。所以,如何推动国有企业进行改革,构建符合时代发展要求的企业制度,已经成为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而近两年来,我们也在不断尝试推进改革,但是当前实际情况并不乐观,现在我们很多人都感到迷茫。”
“政企职责不明,企业债务负担过多以及资产负债率较高,这都会影响企业发展。当然了,企业陷入困境原因有很多,思想不改变,权力不放开,职工混日子,领导坐井观天,生产设备老化,技术落后,抢占市场意识差,产品几十年没有创新等等。”
沈川喝了口酒,夹了块儿土豆放到嘴里,“只要能把这些问题解决了,我保证,什么企业都能救活。”
吕培元一阵沉思,其实存在的这些问题,他心知肚明,但积弊已深,即使是他,想要改变这个现状也很难。
“没有其他的办法吗?”吕培元有些不死心的问。
沈川微微一笑:“有!”
吕培元精神一振:“什么办法?”
沈川说道:“卖掉,彻底甩掉包袱。”
吕培元苦笑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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