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梅林和拉梦达王后交谈的同时,在瓦坎达的王宫中,另一场谈话也在进行着。
瓦坎达是个封建制国家,但科技的发达给这个国家带来了很多和传统的封建制国家截然不同的景象。在黑豹的王宫入口处,有一座活灵活现的黑豹雕像,它塑造的是一只扬天怒吼的野兽形象,整体非常威武,那黑豹的脑袋被塑造的非常完美,让它近乎脱离了野兽的狰狞,显示出了一种类似于万兽之王的霸气。
不过最让人感觉到惊讶的是,这座雕塑,是由纯粹的振金制作的。
奢侈
非常奢侈。
这几年,在世界的各大黑市里,一克振金的价格已经飙升到了1万美金以上,按照这个价格来看,仅仅是这座黑豹雕像的价格,就已经超越了数亿美元。
而这,仅仅是瓦坎达王宫中的数座雕塑的一个而已。
在位于王宫顶层的王座厅四周,还摆放着四座形态各异,稍小一些的黑豹雕塑,还有那些用金属制作的装饰品,大都也是纯粹的振金制作。
这让跟随着特查拉一起走入王宫的埃里克感觉到震惊的同时,也非常遗憾。
作为一名工程师,埃里克研究过振金,他也有样品,他知道,振金这种特殊的金属非常坚硬,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坚硬的物品之一,还有具备储存与传导能量的特性,但它也有缺点。
在缺少瓦坎达特有的存储技术的情况下,振金只有在极度高温的情况下才能转化为液体,而且这种金属是一次淬炼成型的,后续如果再次加热熔铸,会让振金的内部结构被破坏,导致它的坚固程度大大降低。
也就是说,这些被塑造成雕塑的振金,已经无法被用于其他用途,它们只能作为封疆王朝王权的象征,除了震撼人心之外,就再没有其他用处了。
“这也太浪费了。”
在看到王座厅的四座雕塑的时候,埃里克终于忍不住对自己的堂哥吐槽道:
“虽然我知道瓦坎达盛产振金,但我想即便是对于你们而言,振金也是一种很珍贵的战略材料,以这种用途被使用,真的合适吗?”
“这些雕塑不是我的父亲制作的,埃里克。”
特查拉似乎对这个问题也有很多微辞,他看着那些雕像,他叹了口气:
“这些雕塑早在几百年前就存在了,你要了解,当时的世界大环境还比较愚昧,那个时候瓦坎达借助振金所带来的特殊功效,已经提前进入了电气时代,那时候的先祖们对待其他文明就如看待蛮族,他们认为瓦坎达世界第一,就必须有符合瓦坎达地位的象征。”
“这些雕塑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制作出来的,当时瓦坎达的统治者们认为振金是世界赐予我们的礼物,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可惜,在我父亲刚刚继位的时候,他对瓦坎达地下的振金矿进行过大规模的探查,这片大地之下埋藏的振金并不是无限的。”
瓦坎达的王子低声说:
“从那之后,王国对于振金的使用就从大手大脚的极端,转向了精打细算,类似于这样奢侈而愚蠢的浪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瓦坎达的振金资源要枯竭了?”
埃里克说:
“这可真不是个好消息。”
“枯竭?”
特查拉回头看了埃里克一眼,他笑着说:
“不,还没有到达那个程度。按照现在的挖掘速度,瓦坎达的振金资源会在数百年后枯竭,如果新的资源法案得到通过的话,这个时间便会被再次延长。”
“我们现在正在寻找那些和振金伴生的矿物,以此来缓解王国对于振金的依赖我个人认为,瓦坎达的强盛起始于振金,但长期的繁荣,不能一直依托于振金之上,我们必须找到一种在振金枯竭之后,能继续支撑瓦坎达告诉前进的力量。”
“嗯,你是个睿智的人。”
埃里克颔首说到:
“未来也肯定会成为一个睿智的统治者,其实在我看来,瓦坎达并不存在什么困境。以你们的科技水平,只要和外界接触,只是依靠倾销高科技商品,就能让瓦坎达的财富和社会地位快速提高整个世界可是一个极大的市场,谁不喜欢那些高科技的东西呢?”
“这个,很困难。”
特查拉点了点头,他面色严肃的对埃里克说:
“你才刚刚回到瓦坎达,我的弟弟,你完全不理解瓦坎达国内的形式有识之士一直存在,可惜,他们的意见从来没有成为过主流。”
“占据主流的思维认为正是独立于世界之外,让瓦坎达才能长久的存在下去,这是一个已经给存在了千年的秩序,埃里克,要改变它,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这位王子看了一眼王座厅的看台,他说:
“不谈这个了,走吧,埃里克,父亲在等我们。”
两个年轻人走上王座厅的二楼,在他们眼前的看台最前方,一个穿着瓦坎达长袍,白发苍苍的人正站在那里。
和10年前相比,现任黑豹陛下已经苍老了太多。
他曾经如真正黑豹一样健壮的身躯也变得臃肿,他已经无法再像以前那样继续战斗了。
但这并非是因为时间流逝带来的衰弱,更多的是心理压力,就如拉梦达王后所说,黑豹陛下的内心中,一直有个幽灵在折磨他。
“父亲,我回来了。”
特查拉站在父亲身后,他轻声说:
“我带回了恩乔布叔叔的儿子。”
“嗯。”
黑豹特查卡点了点头,他从自己的王座上方,眺望着自己的国度,就像是一个迟暮的统治者,他转过身,手中拄着代表王权的权杖,在那权杖顶端,是由黑色振金雕刻的豹之颅。
他并没有看向自己的儿子,而是看着埃里克,他那双眼睛里闪耀着某种光芒,那是一种怀念的,带着一丝释然与解脱的光芒。
“你和你的父亲真像,埃里克。”
特查卡陛下轻声说:
“看到你,我就忍不住想起了我和恩乔布年轻时的时光,我们是兄弟,我们也曾和你与特查拉一样,漫步于瓦坎达的国土上,一起讨论国家的未来。”
“你应该叫我叔叔。”
面对特查卡的欢迎,埃里克微微俯身,他说:
“您好,陛下叔叔。”
“嗯,很好。”
特查卡满是皱纹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笑容,他挥起手,示意埃里克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他扭头对自己的儿子说:
“特查拉,我的儿子,我和埃里克有些事情要谈,你能先离开吗?”
“不,父亲。”
瓦坎达王子殿下有些执拗的说:
“我想要得到一个答案,为什么当年您要将埃里克一个人丢在瓦坎达之外,他也有瓦坎达的血脉,他应该被带回我们的国家,应该有他应有的待遇,而不是在远离家乡的地方流离失所您犯了个可怕的错误,您抛弃了我们的亲人,我必须知道答案。”
“那是个错误,特查拉,我这些年一直被这个错误困扰着。”
黑豹并没有因为儿子的执拗而愤怒,他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坐在沙发上,双手拄着权杖,他对眼前的埃里克,和身边的特查拉说:
“我们的国家,从诞生之时,就一直处于动荡之中。我所说的动荡,并不指的是社会与秩序,而是人们心中的思维。”
“一些人渴望走出这片大地,进入一个更广阔的世界里。”
“而另一些人,则认为这片大地庇护了我们,并且将永远的庇护我们,我们不应该离开瓦坎达的摇篮,我们应该固守在这里,过我们自己的生活。”
黑豹看了一眼埃里克,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他说:
“你们能告诉我,哪种思想是正确的?”
没人回答。
埃里克自认是个外人,他被梅林教育的很好,在这种事关国家的事情上,他不怎么想发表自己的言论。而特查拉还很年轻,他对于这个问题有属于自己的思考,但他也知道,他的父亲并不是在寻求一个答案。
因此他也保持着沉默。
“我和恩乔布,就是这两种思维的代表。”
特查卡陛下闭着眼睛,低声说:
“我认为先祖制定的秩序是正确的,而恩乔布则渴望看到一个更包容,更自由的瓦坎达。但这种思维方面的对立并没有破坏我们之间的兄弟情谊,哪怕是面对权力的诱惑我曾认为,这王座应该属于恩乔布,他总是比我更聪慧,更能带领人们。”
“但在我进如长老会,想要放弃继承权的时候,我发现,恩乔布一如既往的早我一步。”
“他放弃了继承权,他和那些想要扶持他坐上王座的人一刀两断,然后选择了最残酷的自我放逐,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不希望看到王座染血,不希望看到兄弟相残。”
“虽然他离开了,但我们还是兄弟,我们还保持着联系,直到他和那个可恨的克劳联合起来,从国家的仓库里偷走了一批振金为止”
特查卡深吸了一口气,他睁开眼睛,看着埃里克,他说:
“你知道,你的父亲,一个真正的好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面对特查卡陛下的注视,埃里克点了点头。
他面色平静的说:
“曾经我无法理解,但在我到达瓦坎达之后,我就知道了原因。”
埃里克扭头看着窗外,看着那繁华的城市,他说:
“我父亲出生于一个伟大的国度,在这里没有压迫,没有歧视,没有困苦,没有混乱。他离开了这里,进入了外界,他一路流浪到奥克兰,在那里认识了我的母亲。”
“我没见过我的母亲,但在父亲的日记里,我知道,那是一位非常温柔,非常善良的女孩,她在奥克兰的黑人街区长大,那里是个贫民窟我父母的感情非常好,父亲曾一度下定决心隐瞒自己的过去,以普通人的身份和母亲共度一生。”
埃里克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他说:
“直到,我的母亲死于一场意外的枪战,奥克兰街区的黑人帮派抢地盘,把我母亲卷入其中,她只是为了给自己的丈夫和刚出生的儿子买一些食物”
“这件事让父亲非常痛苦,他认为自己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妻子,但他同样看到了这种混乱背后的因素。”
“那是和瓦坎达格格不入的世界,一个充满了恶意,充满了歧视与不平等的世界,是那些黑暗滋生了犯罪,导致我母亲的死去。”
“我父亲之所以要和克劳联手盗窃振金,他并不是为了单纯的复仇,他希望能向那些被压迫的人展示一种新的力量。”
埃里克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老国王,他说:
“他希望让那些看不到希望的人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比白人的国家更先进的黑人国度他希望让他们知道,来自上层的所有鄙夷,来自民众的所有歧视,都只是一个不堪的笑话。”
“那些人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以肤色和人种来决定高低贵贱的!”
埃里克摇了摇头,他说:
“我父亲,真如您所说,是一个有些单纯的理想主义者,他真的是傻的可爱。”
“这就是恩乔布。”
特查卡对埃里克说:
“这就是你的父亲,这就是我的兄弟,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像恩乔布这样的人在瓦坎达的历史中并不罕见,早在当年黑奴被贩卖的时候,他们曾想要插手,阻止那些邪恶的行为,在他们的带动下,东非附近活动的黑奴贩子一夜之间覆灭,但没过几年,邪恶的贸易就又开始继续,那是他们第一次遭受挫败。”
“我们的国民们认为自己很强大,但实际却是,紧紧依靠瓦坎达,是改变不了世界的大势的,过往如此,未来也是如此。”
“而恩乔布,他深知这个道理,但他依然还是在自己的国家和受苦的同胞之间,选择了后者,他违背了瓦坎达的律法,他应该受到审判,但他不会死我不会让他死。”
“可惜命运弄人,我没能从暴徒手里救下他,那是我这一生的遗憾。而你,埃里克,恩乔布的逝去必然会在瓦坎达引发一场风波,我不能把你带回这个国家,我恐惧那些渴望打开国门的人把你作为新的象征我恐惧一场席卷而来的风波会撕裂我的国家。”
老黑豹的语气沉重,他说:
“很抱歉,埃里克,为了我的国家,我只能那么做。但正如特查拉所说,那时错误的那让我很痛苦。我渴望赎罪,埃里克,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恩乔布的血脉与生俱来的权力,你可以和我的儿子特查拉一起竞争下一任黑豹的王座。”
特查卡看着眼前的埃里克,他语气坚定的说:
“你是瓦坎达的王子天生就是!没人可以否认这一点!”
这句话让埃里克和特查拉同时愕然,他们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片之后,埃里克抬起头,他看着老国王,他轻声问到:
“其实,当时是我父亲祈求你留下我的,对吧?叔叔。”
老黑豹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
埃里克轻声笑了笑,他眼中再没有遗憾,他站起身,对眼前的黑豹和王子说:
“小时候,父亲经常会诵念一些诗句。”
“他说我是一只美丽的鸟,每一根羽毛都闪耀着自由的气息,我是不能被关在笼子里的。”
他扭头看着窗外的瓦坎达首都,他释然的说:
“这是个精致的鸟笼,父亲希望我回到这里认识自己的家乡,但他不希望我留在这里。”
“在外面还有人在等我,一个如我母亲一样善良温柔的女孩,还有一个如父亲一样照顾我长大的哥哥,还有一些我不太熟悉,但已经住进我家的妹妹们,我不能就这么离开他们。”
“我要走了,叔叔,还有特查拉。”
“我不属于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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