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主此意甚好!杨某早想为扶余父老做些事,奈何愚钝,一直摸不着头绪,此时终于茅塞顿开,能为本县父老尽一份心了。”想明白后,杨元昭顿时一拍脑门,露出欣喜之色,就好似他真的很想行善,却找不到方法一样。
钱伯涛反应也不慢,重重叹息了一声,满脸感慨道:“不错,钱某添为本县主薄,看着百姓受苦亦是于心不忍,此次回去立刻就让人开始筹备。”
主薄为正九品,论品级比刘、杨二家稍低,但这个位置却是掌管本县文书,相当于秘书长一职。很多上报文书,都要经他批复才会转到县尊手上,同样,县尊下达的文书,也会先到他手上,再转到各司衙。
若能得县尊信任,在外面,很多时候就能代县尊行事,可以算得上是位卑权重的职位。
所以,在一些较高级的重要衙门,主薄向来都是主官的亲信担任。
当然,在这种小县城,一个七品县令自然没资格带个九品官上任,是以,主薄都是当地士族担任。
而在当地,若想架空县尊,主薄同样是掌控大局必可不少的角色。
“咳咳,刘某也不会落于人后。”刘正阳张了张,似乎话都被说完了,忙干咳两声,拍着胸膛大声说道。
而后,下面就是一大片附和声,赞赏声,互相吹捧声,仿佛一个个都变成了大善人,早想拯救百姓于水火。
名利双收的好事,谁不心动?
方尘笑眯眯看着一群戏精互相飙戏,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一半,若真能把整个扶余带起来,他倒很乐意看看这些拙劣的表演。
不过,这事还早着呢。
别看这些人个个演得卖力,似乎能为百姓肝脑涂地的模样,可若是出海不顺,这些家伙绝不会掏一个铜板。
待得他们表演完,事情就算定下来。
至于县城和县下的矛盾,在出海的巨利面前,根本就不是个事。况且,双方本来就勾勾搭搭的,现在不过是把关系摆到明面上而以。
剩下就是细节商讨,如何购船,如何修复港口,如何防备海寇,各家派出的人手,出海的货物,带回的货物,份额的分配等等。
这些细节有些商议很快,有些则争论不休,最主要的争论,就在带回什么货物和份额分额。
扶余已经十几年没出海,对于海贸一块已略感陌生,有些拿不准货物行情。第一船赚得最多,谁都怕带错货物会亏本或是少赚。
尤其份额事关自身利益,谁都想多占一份,几乎争得狗脑子都出来了。就是平时对士族唯唯诺诺的商贾大户,此时亦是面红耳赤,寸步不让。
这里没有儒家,‘士商’的阶级只是意识形态,并没直接表现出来,所以士族并不会视商为贱籍,刻意避讳商事。
太康亦不会因为商贾出身,就不能科考为官,都是一视同仁。
所以涉及利益的事,无论士族商贾,都是堂而皇之的摆在明面直接商谈。
县下这边,原本定好的份额,在听到县城那边争论后,也渐渐动了心思,只是碍于方尘的威势,谁也不敢开口。
方尘听了一会,大致就听出根源了。
这方世界到底实力才是根本,士族身份地位是要高于商贾,但那是圈子实力和官场影响力,不代表自身家族就强于商贾。
方尘自己就是最好的例,三大家族都不敢说压他一头。而在士族中,像崔、李两家这等只有两三个后天境,最强只是后天中期的,商贾中亦有好几家。
他们平时为了行商方便,还会给士族些面子,但事关出海巨利,自然不会妥协。
此时,还能安坐得住的,就只有圆桌上几家了。
方尘思索了片刻,开口道:“诸位,请听某一言!”
他话音一出,吵杂的场面瞬间一静,落针可闻,无论争得再凶之人,此时也收住了声音,按耐下性子,把目光转了过来。
看得如此一幕,三大家族之人瞳孔一缩,相视苦笑。
当初他们还想着限制方尘发展,为此都刻意请出了家中长辈,结果好了,人家是收手不动武,换成了文的,堂堂正正把利益摆出来。
看这形势,今日过后,方尘在扶余的影响力照样能达到顶峰,甚至连他们三家都要有所不如,说是一言九鼎都不为过。
就算如此,他们也莫可奈何。
虽然不想承认,可现今在整个扶余,能够整合全县势力,主持出海事宜的,唯有方尘!
相比之下,之前方尘谋取的那点县城利益,就显得无关紧要了。
真是何苦来哉,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去做那恶人,他想灭几家就让他去灭好了。他们算是看清楚了,这小子精明得很,深通妥协平衡之道,就算他们不干涉,这小子也肯定会控制好分寸。
方尘目光扫过在场众多家主,视线所过,无不肃然端坐。
他收回目光,嘴角微不可查的稍稍勾起,而后说道:“事关自身利益,诸位如何重视都不为过,但这样争下去怕是很难得出结果,还会伤了和气。方某有一法,或许不够精细,但亦能稍解问题。”
“此法昨日就与县下诸位提过,带货多少就以实力,地位来划分。但刚听了诸位之论,就觉昨日之法过于粗糙,与一些家族或许有些不公。方某细思之后,决意再分得更仔细一些,把带货量分为五级。”
“第一级,非士族,无后天,带货一份。第二级,非士族,有后天,带货两份。第三级,士族,带货四份,若大户中有后天大成者,亦可与士族同等,带货四份。第四级,士族,有后天大成者,带货六份。第五级,刘、杨、钱与方某四家,带货八份。”
“每份以五十料为计,诸位以为如何?”
他这样一分,就把实力和阶级完全划分开了。士族天然高人一等,这是不争的事实,商贾哪怕有后天境,也不可能真的摆在同等位置上。
如此也算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比之昨天更加精细,五个层次的家族泾渭分明。各家能凸显出实力,士族也能凸出身份,里子面子都有了,最重要的是,利益均衡了,同等级的家族都一样,还有什么好争的。
这时,一个士族家主迟疑道:“方家主如此划分倒也公道,只是一份只五十料,未免少了一些吧,若不然,一份提为百料如何?”
方尘抬眼看去,见是县城霍家家主,不由轻笑道:“霍家主,我们县内外加起来超过百家,以五十料算,就需一万四千余料,已然超过了预计的十二艘船,至少还需增加三艘。若是翻上一倍,可就是三十艘千料大船,不说我扶余能操船之人能不能凑齐,如此大的艘队,怕还会引起海上巨寇的注意。”
霍家主顿时不再言语,其它稍觉带货不足的,也没意见了,如此算来,确实达到了利益的最大平衡点。
事隔十余年,很多老一辈船员怕已不愿再出海,当初年轻一些的,估计真凑不齐。
就算真凑齐了,船队规模就略显庞大了,真可能引来巨寇。
什么是巨寇?那至少是有先天强者的存大,当年屠灭小港镇的,便是海上巨寇。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