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天子升座大庆殿,将军卷帘,都尉府鸣鞭,太傅杨戬宣读敕书。
今年从大观改为宣和元年,赵偲端坐在龙椅上,神情肃穆强忍着心中的激动,看着殿中的臣子。
随后内侍省的宦官领了册封皇后的制书,由宫门出发,旗手卫鼓吹大乐前导,随后紧跟着册宝、卤薄仪仗、凤舆、等各色队伍,浩浩荡荡,直奔后宫。
赵偲忍不住朝杨霖看去,这个一手把自己扶上皇位的权臣站在那儿,身穿紫金官服,腰悬玉带,神思不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乖记住,大哥叫杨霖,杨霖的杨,杨霖的霖,以后有人欺负你就报我的名号。”
赵偲突然想到,当日在扬州,那个贱兮兮地欠揍书生。
如今他把自己扶上皇位,可是赵偲不是傻子,他能控制得了手下这些武夫么?
这些人簇拥着他,赶走了皇兄,手刃了梁师成,有朝一日,会不会也把黄袍披到他的身上。
大宋百年以来,被历代皇帝视为手中最强兵刃的京营禁军,被他手下那些西被军汉一击即碎,汴梁城中对禁军世家的查抄还在继续,大宋还有谁能治得了他们...
杨霖正在思考契丹和女真在上京府的战事,感觉到了一道目光,抬起头果然是新君赵偲在看自己。
他对这个亲王早就没了什么印象,这纯属一个小透明,在赵佶当皇帝的时候,这小子的存在感还没有一个五品官来的大。
朝着皇帝轻笑一下,杨霖开始观看今日的典礼,宣读个年号,真是按照登基大典办的。杨霖自无所谓,区区这点小典礼花不了多少的财力物力,比赵佶强多了。
赵偲却有些害怕,赶紧驱散了自己刚才的想法,反正如今自己是皇帝,而且还是和杨少宰这一伙人有共同利益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散朝之后,杨霖来到都门外,一处清净的院子内。这里本来是禁中梁师成的居所,现在则改成了都尉府的衙署。
数十个锦衣侍卫,站立按剑,布于四方。人人脸色肃然,杀气森然。厅堂上首,架起了一个大约一尺高的木台,以为丹陛,草草裹了一层锦缎作为装点。
殷慕鸿坐在一个椅子上,伏案疾笔,不知在写些什么。身边的亲兵提醒他,少宰来了。
殷慕鸿这才抬起头来,一看果然是杨霖亲至,抬起头便问:“少宰,杀谁?”
杨霖:...
愣了片刻之后,他才皱眉道:“你是不是魔怔了,这里是都尉府,又不是菜市口。”
殷慕鸿赧然道:“少宰见谅,最近有些...习惯了。”
杨霖走到桌子旁,毫不客气地往椅子上一座,殷慕鸿马上挪动脚步站到一边。
“我这个人你也知道,宅心仁厚,最是见不得血光,一看见就浑身不自在。以后这些打打杀杀的事,你们就在暗地里搞,别弄得满城风雨。我的名声本来多好的,天下谁不钦服,民间多少人把我当圣人看待,都被你们给搅黄了。”
殷慕鸿点头笑道:“下官知道了,以后肯定多在暗中下手。”
“这就对了,比如说现在让你们去杀梁师成,你就派人暗中弄死他,然后嫁祸到蔡攸的头上,这样我们就可以把蔡攸一起杀了。反正话语权掌握在我们手里,随便怎么安插罪名,都是一句话的事。”
殷慕鸿就像是小鸡吃米,一个劲点头,眼色也渐渐兴奋起来,少宰的水平就是不一样,随便一指点,接下来的工作就好开展多了,让都尉府提举茅塞顿开。
杨霖低头看着桌子上的一摞卷宗,隐隐看到驸马两个字,问道:“这是什么?”
“还没跟少宰说,这是日本直吴乱波送来的情报,原来驸马潘意一直是表面上和少宰交好,实际上一直在和梁师成勾连。这一次梁师成之所以能说动我们的道君皇帝,就是因为有潘意给他提供的万岁营的收入。”
杨霖眼睛一眯,所有的事情现在才清晰起来,难怪梁师成能查出自己的这个知名把柄。潘意的表现太好了,成功取得了自己的信任,他又热络地想要借万岁营的商船赚钱,杨霖乐得带他一程。
应该就是这个时候,他把万岁营中的一些事,慢慢摸清楚了。
“他娘的,终日打雁被雁啄了眼,老子天天算计人,没想到上了这厮的恶当!”杨霖拍着桌子道:“禁军世家,果然是没有一个好东西,不就是抢了他两个女人,还至于这么小气!”
殷慕鸿眼皮一抬,笑道:“少宰,女人事小,我看多半还是那三个市舶司。财帛动人心呐,三个市舶司,可不就是三座搬不完的金山?”
“本来就是抢的我的市舶司,拿回来还有错了,简直是强盗的逻辑。”杨霖怒气冲冲,一拍桌子道:“竟然被他骗了这么久,这小王八可真能忍,我差点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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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漆大门被一脚踹开,一众都尉府的缇骑蜂拥而入,上前阻止的护院全被制住,吴乱波率众而入,高声喝道:“都尉府奉旨办差,无关人等回避,有阻挠者以造反论处,就地格杀。”
这小子已经从内侍省,调到了都尉府,属于杨霖重点培养的对象。可惜就是个子矮了点,这些日本直的番子,还真是一身的本事,暗杀刺探都是个中好手。
一群家将簇拥着驸马潘意出来,都尉府是什么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群人杀人不眨眼,甚至是杀官不眨眼。摊上他们只能是一件事,杨霖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等他看到吴乱波的时候,心如死灰,这小矬子出现在这里,自己的老底已经全盘暴露了。
事到如今,潘意只好拿出皇亲的身份来,强忍着惧意道:“本官乃是驸马都尉,惊动了柔惠帝姬,你们须吃罪不起。”
“吃罪不起?”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人群从中散开,一排红衣亲卫簇拥着杨霖走了出来。
潘意脸色灰白,显然是万念俱灰,杨霖冷笑一声,挥臂道:“给我细细的搜,潘意意图谋反,刺杀官家,这府上必定有凶器。”
众缇骑轰然应命,过瘾啊,以前在内侍省虽然也是干的这种活,但是藏头藏尾,时刻提防被士大夫们抓住,哪像现在这么嚣张跋扈。
潘意被人按在原地,眼看着这些鸟人从外面带来一些花里胡哨的行刺武器,当着自己的面准备泼脏水往自己的府邸放。潘意低下头去,不去看这些人无耻的表演,从自己暴露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汴梁这么多禁军世家被抄没,唯有自己安然无事,只因为杨霖以为自己和他一伙。早知道就不听梁师成那老阉宦的了,谁想到他这么大的势力,说倒就倒了。大宋重文轻武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轻易被武人篡了权,简直就是一群废物。
驸马府后堂,一只三足青铜香炉香烟缭绕,柔惠帝姬身披家居软袍,挽了一个堕马髻,染了凤仙花汁的鲜红五指正在抚弄古琴,听得外面人声嘈杂,眉心一蹙,“什幺人在外喧哗?”
房门推开,一个与柔惠帝姬年龄相近的宫装妇人走了进来,乃是帝姬的陪嫁宫女名唤红雀儿,如今脸颊雪白,没有半分血色,颤声道:“帝姬,不好了,都尉府来抄家啦。”
都尉府的恶名,如今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柔惠帝姬也吓得花容失色,心中暗道,自从和杨少宰化敌为友,这院子里清净的很,从来没有这些吓人的事发生,如今这是怎么了?
红雀儿带着哭腔,道:“听前院逃来的下人说,驸马他私藏了淬毒兵刃,要谋害当今官家呢。”
“这是谁说的!血口喷人,简直是荒唐可笑。”柔福帝姬霍的站起身子,杏眼圆瞪。
“是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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