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汴梁,初冬的寒气已经让官道上有些萧索,零零星星的行人,几乎都是行脚的客商。
远处地平线上,一行人马正在快步前进,凑近了才看到所有人几乎全部骑着高头大马,身穿旧式的赤红色锦袍。
只有汴梁当地的百姓,才能认出这就是曾经不可一世的万岁营。万岁营是为了营造万岁山而建,万岁山又叫艮岳寿山,是上皇赵佶的园林,现在当然用不着再扩建了,所以万岁营如今也已经取消了编制,成为少宰杨霖的私兵。
锦衣红袍仍如旧,汴梁已无万岁营。
被这些人马护在中间的,显而易见就是杨霖的马车,少宰出巡大理,被汴梁百姓茶余饭后捧为弥天之勇,毕竟一场宫变过去才几个月,少宰竟然就敢出汴梁。
杨霖的心腹不算多,远远不如梁师成,但是每一个都是值得信任的。
这些人出身草根,在朝中几无根基,不是投机到杨霖身边,而是杨霖把他们提拔起来。
就算有人要背叛杨霖,他的手下也不会有多少人会跟着他做反,毕竟杨霖的身后是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说简单点就是他有钱。
众人捧着杨霖的时候,他们才能拧成一股绳,杀得汴梁天昏地暗,教皇城禁中换一个主人。
但是没了杨霖,这些人就是一盘散沙,根本不是士大夫之辈的对手。
这样的灵魂人物出京,自然少不了重重保护,宋江几乎把军中最能打的百十人,组成了亲卫队的随从,混杂在万岁营的亲卫中,全程保护杨霖。
马车内热流涌动,一小座细致精巧的景泰香炉,掐丝纹路是朵朵牡丹,正慢慢飘散着缕缕不知名的清香。
杨霖半敞着胸怀,躺在一张朱漆淡墨楠木卧榻上,发出轻微的鼾声。
在他的旁边,一个体态玲珑,容貌秀美的女子,赤着一双玉足,身穿绯色的连体裙勾勒出姣好的身形,胸前贲起两道精致细腻的弧线,头上插一支月牙玉簪,一双素手搭在杨霖的小腿上轻轻揉捏,时不时望向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流露出水一般盈盈陌陌的柔情。
嘴角一勾,粉唇似樱,秀眉若柳,好像幸福的要溢出来一般。
美人看到杨霖的胸前大开,伸手帮他盖上绒毯,杨霖轻轻哼了一声,睁开双眼,觉得有些气闷:“妙贞,把车帘掀开。”
段妙贞乖巧地嗯了一声,起身到一旁卷开车帘,顿时一股冷冷地寒气吹了进来。
被这股风一吹,杨霖感觉神清气爽,伸手扩了扩胸,到一旁的窗口,伸出脑袋问道:“到什么地方了?”
旁边骑马的朱老头,笑道:“少宰好歇,马上就出开封府了,前面不远就是宁陵城,过了宁陵就是南京应天府的地面。”
杨霖紧了紧衣袍,道:“告诉陆谦,走快一些,别怕车马颠簸,我们到了城中,再行休息。”
朱老头桀桀一笑,也不通告陆谦,朗声道:“少宰有令,弟兄们催马扬鞭,今夜赶到宁陵。”
众军汉笑着应诺,呼喝声四起,速度一下子提了起来。
车中的段妙贞脚底一滑,差点摔倒,被杨霖揽在怀里。
“车马颠簸,你就别到处走动了,等到了宁陵你要是受不住,我就叫人单独送你,我先去大理。”
段妙贞趁势贴在他的怀里,道:“不要,我和霖郎一块,这些颠簸不算什么的。”说完之后就脸色竟然有些红红的,心虚地低下头,对于段妙贞来说,这已经是了不得的违逆了。
杨霖心中盘算这到了大理之后的事,嘴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闲聊,竟然两不耽误。
怀里这个女子,乖巧地好像是三月的春风,又像是温泉里淌出的涓涓细流,与之相处不自觉就会如沐春风,说不出的舒服。跟她在一起,永远不会觉得累。
也难怪汴梁城的名媛贵女,都以结交她为荣,喜欢跟她在一块。长期被佛家熏陶,再加上被高家欺压的经历,养成了她不争不抢的娴适温柔的性子。
大理段氏满门都是假和尚,男人们嘴上念着阿弥陀佛,出手狠戾如狼,没成想却养出一个真菩萨。
段正淳把杨霖看作他们段氏重新崛起的希望,对女儿的事不但不反对,反而有些怂恿的意味在。
段氏在大理已经是毫无重新崛起的机会,过分的血腥杀戮让他们在乌蛮三十六族的眼中,如同仇寇。
但是大宋这么大,一旦杨霖迈出那禁忌的一步,那么将会有无数的人,随着他升腾而起,成为这片广袤土地上的新贵。
大理段氏子弟,多有人杰,只要杨霖给他们这个机会,不愁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而且根据段正淳的观察,杨霖对自己的女儿,绝对不是玩玩而已弃之若敝履的关系。昭德坊的人,不停地望段府输送些奢侈名贵的物品,女儿的吃穿用度无一不比当初大理最奢靡的高家还要精细。
在她的闺房外悬挂的门铃上,那一尊尊精巧的金佛,据说是拆了吐蕃活佛的宝塔,专门为女儿拿回来的。
这一回重回大理,段正淳壮着胆子,派族中三个晚辈到昭德坊毛遂自荐,要跟着杨霖重返大理。
杨霖也答应下来,毕竟大理的风土人情,自己所知甚少。
这种多族杂居的地带,管理起来,尤其需要注意。稍有偏差,就有可能留下千年隐患,不得不防。
手缠着青丝秀发,杨霖心里推敲着自己的新政的不足和缺漏,一个制度的形成绝对不能在千里之遥的地方凭空制定。
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特色,因地制宜做出一些调整和改变,是必须的也是十分明智的。
再好的制度,落实到地方都有层出不穷的问题,需要一一解决。大理是自己的新政第一站,也是一块很好的磨刀石和试水石。
不光是改正完善新政,也是自己的经验积累的一个过程,这次的大理之行,势必是重塑大宋的开始。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