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默利亚夫人安排的住所在守备岗花园区的某处树洞里。走进去之后,是两张悬在半空中的吊床,再往里走,则是盥洗室和一处阳台。
邓克和铜须洗漱好,各自躺在吊床上入睡。
...
蓝星,卧室中。
邓克从睡梦中醒来,立刻意识到自己又在做梦。这里是“真实记忆”中的“身世”片段。
他从床上坐起来,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下锁屏界面的时间:
“2019年7月22日星期一,早上7:10分,有三条未读信息。”
——直接来到星期一了?
解锁手机,翻看了一下工作群内的聊天记录,确定这次的记忆片段和编号2600的记忆片段之间,只是跳过了周末两天的时间。
他不打算深究这段记忆去哪了和具体内容是什么,现在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摆在面前。
邓克三两下套上自己的上衣和裤子:一件没有花纹的灰色T恤和一条同样没有花纹的黑色运动裤。
这种既休闲又商务的穿法在公司里很不受领导欢迎,因为在他们看来非常别扭、上下身完全不搭。
更何况邓克每个季节的衣服都是同样款式、同样颜色。就比如夏天的衣服,他有整整七套无花纹灰色T恤加黑色运动裤。只要夏天没过去,任何人都别想在公司里看到他穿第二种衣服。
推开房门,邓克看到了熟悉的背影,内心涌动,思绪繁呈,努力保持声音不颤抖:“妈妈..”
“起了啊,”邓妈坐在饭桌旁回头看了一眼,继续喝粥:“快点哦,不然迟到了。”
邓克缓步走向妈妈,看到她黑色的头发,心中的思念再也抑制不住。
邓妈是一位非常能干、特别能吃苦的人,她的信念是“只要我没累趴,所有事情交给我”。年纪到了50多岁,依然是一头黑发,这在外人看来只会觉得邓妈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
邓克也曾以为是这样,直到在22岁的某一天,他从大学宿舍回到家,看到妈妈在给自己染发,这才知道那一头黑发都是她自己在家里用发膏染出来,事实上她的头发早就已经全部变成灰白色。
邓克站在妈妈身后,感觉自己有时候真的是太迟钝了,直到四年之后的今天,直到在记忆中回想起22岁的妈妈染发的那一幕时,内心才有触动。
邓克想从后拥抱妈妈,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就连酝酿许久的眼泪都无法流出,内心深处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在提醒他应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吃早饭。
“呼...”他深吸一口气吐出,略微明白了这种记忆再现的局限性,顺从地走到妈妈的右手边,拉开凳子坐下。
“公司里还好?”
“蛮好。”邓克剥了个咸鸭蛋放到白粥里。
“怎么还不找女朋友?”
“呃...”
“要小孩前想清楚哦。生了他受苦,你也受苦,你们夫妻都受苦,到最后还是我跟你爸来带。”
“哦哦,爸爸呢?”
“吃过先走了,你吃完就放这。”邓妈喝完最后一口粥,带着空碗和筷子走进厨房。
邓克把咸鸭蛋戳散,先把蛋黄吃了,再就着被筷子划成小块的蛋白把粥喝干,最后拿着空碗和筷子走到厨房里。
“就放这,我来洗。”邓妈走出厨房,站在客厅的立柜旁整理挎包。
邓克三两下洗好碗和筷子,放到金属碗架上,转身走到客厅把餐桌上的餐盘都收到厨房里,然后走向卧室:“我走了。”
“今晚加不加班?”邓妈检查着钱包问道。
“不晓得,要加班我提前发信息到群里。”邓克提着自己的背包走向鞋柜。
“能不加班就不加,家里不缺钱。”邓妈走进厨房把放着小菜的餐盘收进冰箱。
“走了哦!”邓克打开家门回头喊道。
“注意安全。”
砰。家门合拢。
邓克坐电梯下了八楼,走出小区后沿着门口的街道向东走。附近有两座幼儿园,一座小学,一座初高中,一条路上都是爸爸妈妈带着小朋友去学校,汽车堵得严严实实,但又不能按喇叭,因为整条路都是禁止鸣笛。看着叽叽喳喳的小朋友和父母脸上隐隐的焦容,他打定主意这辈子都不结婚...嗯,不...是这辈子都不要小孩。
走了二十分钟,路过两个红绿灯,前方是三座并一起的25层办公楼,一楼开了一圈的银行和咖啡店。
邓克从A座坐分段电梯、刷电梯卡乘到12楼,再刷门禁卡开门,步入研发事业部的办公区。
他就职于三乐数码软件开发有限公司旗下唯一一家工作室——乐愉致成,这是一家通过国际信息安全管理审核的大型游戏工作室,业务范围涵盖全球十数个国家,主要客户包括了五国主流的游戏厂商,产品用在几乎所有游戏平台上,专门以雇佣形式承接平台游戏的完整开发。
邓克端了杯温水坐到自己的工作间内,伸手打开桌上的两台电脑,看到邻桌的女同事抱着一叠文件走过来:“徐晴,领导不在啊?”
“领导在,但大领导不在,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徐晴摇晃着脑袋,拉开凳子坐下,将文件往桌上一放,深吸了一口起说道:“周末催着我赶文件,说是一大早就要,现在去找他,连门都没开。”
徐晴和邓克同年出生,她从名校本科毕业后,又读了游戏开发的研究生,比邓克晚两年进工作室,工作能力和学习能力都非常强。大概有一米六七的身高,体重一百斤左右,一直带着黑色的圆框眼睛,留着整齐的短发,看上去有些刻板、不爱开玩笑。
不过,邓克和她做了一年多的邻桌,发现徐晴其实是一个内心非常开朗的人,也许是过去学业太重,除了学习其它什么都不想的缘故。
两人所说的领导是工作室测试组的组长,大领导则是工作室的总制作人,叫王伟年,他是一个五十多岁、再过几年就要退休的谢顶男人,浑身透露着精干,精神头儿比工作室所有人都足,对在这里工作的所有人都了如指掌。尤其喜欢直接向组员下达工作指令、事后再向组长打招呼。所有员工对他是又敬重又害怕,敬重他的势头和功绩,害怕跟不上他的工作步调而挨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