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依照江湖规矩来说,熊初墨作为一个晚辈,这个时候本不应该出声的。梁子虽然是熊初墨挑起来的,但既然是潇湘剑跟白莲教主对上,那么作为一个晚辈过来出头,就只有两种解释了:
其一,就是熊初墨不将其父亲熊超明放在眼中,有一种“谋朝篡位”,抢夺话语权的味道。只是这种解释显然是不成立的;那么另一种解释就好说多了。无非就是熊超明并没有将潇湘剑无名视作与自己同一层次的对手。换言之,在熊氏父女眼中,对付他吴明,熊初墨出手也就够了。
这个决定,当然不是熊超明自己有这个想法。确切的说,如今的他脑子不怎么好使根本就想不到这么一茬儿上来。完全是熊初墨自作主张,替他父亲做出了决定罢了。虽然做这个决定,熊初墨并不认为自己就是莽撞了。
她如今修为也是进步神速,如今也算是先天中期的人物了。自觉比起那潇湘剑吴明来说,差距并不是很大——也就是功力上比不得对方浑厚罢了。她有心试剑吴明,也是存了一份好胜的心思,有父亲掠阵,便是输了也不打紧……反正已经得罪了,而且注定做不了朋友,那么多得罪一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没有人知道,熊出没的心气还潜藏着一个念头,就是有朝一日,也要把那张芜荻抓来做自己的侍女,任凭使唤,以报前仇。只是想要做到这一点,那么自己就需要在武功一道上有着长足的进步才有可能。挑战那些武林前辈来磨砺自己,显然是取得进步的好方法!
“好,好得很!吴某自从学剑以来,还不曾受过如此羞辱。熊教主,这就是你的意思了?”说话的时候,吴明已经将他那口仗以成名的“潇湘剑”按在手中,森然剑气,直指熊超明。毕竟也是自认为同等层次的人物,现在却被一个小辈给羞辱。吴明那样好面皮的人,如何能够咽的下这口气?
在吴明看来,熊初墨一个小辈也敢如此放肆张狂,若不是熊超明授意,哪里来的胆子?对方如此着意羞辱自己,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今日不见个生死,如何能够善了?
熊超明脑袋虽不比以前灵光,但一些明摆着的事情还是能够看在眼中。吴明虽然是在向自己挑衅,但气机所指,何尝不是隐隐在锁定了熊初墨?事关宝贝女儿,他自然是不能淡定得了。更何况,他原本就因为对方说话含枪夹棒而怒火熊熊,这会子可就更了不得了。
退一步说,在女儿定下了计划之后,熊超明本来就有自己出手把客栈里的人打出去的意思……能打死就打死,打不死也要赶走,就这么个意思。至于说道理在不在自己这边手里,这个其实完全不重要。
袖子撸起,怒气上涌的熊超明就想着要上去三拳两脚打死这个不识抬举的什么潇湘剑,然而还没出手却被熊初墨给拉住了:“爹爹,消消气。杀鸡焉用牛刀?这一阵,就让给女儿吧。您帮女儿照看着就好。这段时间女儿武功也长进不少,正好手痒,想找个人试剑。爹爹,就让女儿来吧。”
熊超明摇摇头,他眼力自然不缺。自己闺女别看武功进步很大,内功修为比之于潇湘剑吴明似乎也不是差别特别大。但若是凭借这个就以为能够向成名数十年的老前辈过招,却还差了老大一截。可能要不了一百回合,就将败下阵来。于是便说道:“墨墨,你打不过他。还是让开,看爹爹打死他!”
“爹!您就让墨墨试一下嘛。有你在,还怕他能伤到女儿不成?”熊初墨自然不知老父亲的判断,犹自在坚持着。
熊超明拗不过女儿,思量着也是,自己照应着,那厮还在先天境界,那里能够伤的到墨墨?罢了,就让闺女玩一会儿吧!
这个时候的潇湘剑吴明却是气炸了肺!也不再管什么江湖道义,长剑一振,流光一线,就往熊超明招呼了过来。只是他才一动做,那熊初墨却已经跟着拦了过来。当下也不转移路数,先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也成!之前熊氏父女的对话一字不落,都被他听见了。自然吴明也就明白了这个小姑娘别看人长得漂亮,但为人么,却是着实可恨可杀!所谓士可杀不可辱,对方的言行,可是分明把自己的尊严给践踏到了泥里面了!
眼看就要大打出手,掌柜的和店小二却是早早的就避了开来。类似的江湖厮杀,他们这个客栈也是见过不老少了。这个时候不远远躲开,那些个大爷们打起了性子,被杀了也是白死!倒不如远远躲开,等他们打完了,那些被破坏的桌椅板凳讲究的自然会赔偿;就算不讲究,他们处理尸体,也能捞一大笔好处——说也奇怪,几乎没有几个江湖人杀了敌人还要摸走尸体上的银两什么的,只能说是这些江湖中人,都比较“讲究”吧……
上回说到潇湘剑怒极,掌中剑直取熊初墨。熊初墨这小姑娘主动挑事,自然早有准备。清吒一声,手腕一震,左手“袖里刀”,右手“青霜剑”,一长一短,滚动两团光轮,迎了上去。
看到这里,玩猴儿戏的猴老人忽然呵呵笑了:“这可好,有乐子看了,来。额滴儿,喝酒!”说着,就拿起酒壶,给杯子里倒酒。两只猴儿也像它们主人一样的凑趣,拍桌打碗,嘴里咭叭乱叫。然而一杯酒还没到好,局面却是瞬息间就产生了变化,出乎意料的,高下强弱,一合即分。
潇湘剑长剑出手,接着便是化作缥缈烟雨,好似潇湘云雾,既柔且绵,不过才换了一招,熊初墨便结结实实的落在了下风!但见吴明左掌乘着熊初墨一刀一剑俱被自己掌中剑势引开,胸前露出空门。几乎不假思索的,左掌便自伸了出去,带着万钧力道,压向熊初墨胸口!
“流氓!”
“放肆!”
两声呵斥,分别出自熊初墨和熊超明之口。下一刻,便见熊超明长身而起,挥掌击向了潇湘剑吴明。意在围魏救赵,迫使吴明放弃对熊初墨的杀招。吴明一掌击出,旋即便想到了面前这丫头固然可恶,纵然一剑杀了也不值当什么。
只是这一掌按下去,固然能够击杀对方,但自己也难以摆脱“淫贼”这种称号了。半生清名,难不成也要就此赔上?
须知道,一般来说,武林中人打斗其实并没有什么因为对方是女儿家就有些地方不能攻击——毕竟生死搏杀,哪里能畏手畏脚?真要计较起来,岂不是只要对手是女性,那就只能从对方的后背进行击打,这不荒谬么?
只是有些人自己爱惜羽毛,若是有足够的把握,则会顾忌一二,比如胸口小腹,一般不会列入攻击范围。很不巧,无名就是这种爱惜羽毛的人,而且对于熊初墨,他也的确具备碾压对方的实力。
心念转动,吴明便把那一只已经快要贴到熊初墨胸口的左掌略略一顿,正巧这个时候熊超明心忧女儿,铁掌打了过来。当下便将左掌迎了上去,右手潇湘剑一转一折,却是已经贴上了熊初墨的脖子。
行家出手,便知高低!交手前,熊超明固然知道自家闺女不是潇湘剑吴明的对手。但双方功力差距,并不足以形成碾压局面,多半是一场苦斗,正好可以作为熊初墨磨练自己的一个机会。哪知才一交手,就立刻分出了高下?不过是一个回合,熊初墨就干净利落的……被人拿剑架在了脖子上?
同样的,熊超明出手前,潇湘剑虽然承认对方是个劲敌,但谁强谁弱,犹是未知之数。猴老人也是这么个判断。在他看来,熊初墨这小姑娘虽然不如他亦或者潇湘剑,但能为却也应该差不了太多。再加上一个再加上一个白莲教主熊超明,相对来说,他们这一拨儿算是最为强大的,再加上熊氏父女上来就咄咄逼人,猴老人其实还盘算着等到潇湘剑与熊氏父女大打出手,两败俱伤,他则从旁协助潇湘剑,最终一人笑道最后……
哪知道熊超明就有这么厉害的一身本事!他一出手,猴老人就是瞳孔一缩:“额滴个乖乖!宗师!”手中的酒壶,一下子“吧嗒”一声,掉在桌子上,骨碌碌滚到地上,摔得粉碎……
却说熊超明一出手,这边儿潇湘剑吴明就心生感应,同样的在心底倒吸一口凉气。只是箭在弦上,已经由不得他做选择。唯有将几乎全副力道悉数提聚,凝聚左掌迎了上去。与此同时,右手长剑紧贴熊初墨脖子,威胁之一溢于言表!
这就有意思了!熊初墨信心满满,却在一招之后就折戟……这种打击之大,只看熊初墨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便可知一二了。地狱天堂,不过转眼。这一刻,熊初墨几疑是身在梦中……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石火间,所有人几乎都没有考虑变招的余地!“砰”的一声闷响,潇湘剑吴明吃受不住熊超明的沛然力道,当下就是一口老血,不要钱也似的喷了出去,在交手的瞬间,就已经受了不浅的内伤。
猝然当受之下,吴明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身子。掌中剑划过熊初墨的脖子,带起一条深深的血痕。总算吴明知道若是真的杀了熊初墨的话,已经宗师境界的熊超明发狂之下,自己必无幸理,急切间掌中剑偏了一偏,总算没有划破熊初墨的咽喉气管……
“墨墨!”见女儿受伤,熊超明自是怒火填膺!只是他爱女心切,顾不上追杀熊超明,折身就要揽住熊初墨,查探其伤势如何。然而就在此时,一道黄光闪过,“吱吱”一声,熊超明下意识的侧过头闪避一下。
就是这下意识的闪避一下,让他错过了解救女儿的机会!下一刻,一个瘦小的身影扑将上来,单手扣住了熊初墨的肩膀,继而抓住熊初墨瞬息之间退后两丈!
敢情是“咬人的狗不叫!”出手的是那个猴老人黄舒朗。这厮看准机会,让他的猴子扑出去虚晃一枪,乘着那时候熊超明正好击伤了吴明,心忧女儿之下还来不及发动下一次攻击的时候。时机拿捏得不可谓不恰到好处,而他自己则是紧随其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住了熊初墨这么个人质飘身而退。
“好胆!黄舒朗,你是在找死!”盛怒之下,熊超明便要冲将上来,斩杀猴老人,救回自家闺女。那只他才一有动作,猴老人黄舒朗便将一只手掐在了熊出没的脖子上。微微用力,熊初墨便难受的要死,咳也咳不出,喘也喘不了,一个劲儿得直翻白眼。
“熊教主,仔细些!小老儿胆子不大,最是受不得惊吓。你最好老老实实,站在那里别动!”
“你待如何?”熊超明纵然是怒火攻心,眼珠子都红了,却也投鼠忌器,立在原地,不敢再有动作。只是那胸膛起起伏伏,“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便可知其内心的愤怒到了何种程度。只怕一有机会,给他爆发出来,猴老人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猴老人显然对此也是清楚得很。他冷冷一笑:“不敢,只是要请你熊教主退出登封地界……若是熊教主守信,那么令嫒的安全,自有黄某保证。待到时机到了,自会放她离去,你看如何?”
“不如何!你黄舒朗‘黄鼠狼’的名头不比你玩猴子博来的名头来的低,本座信不过你!正相反,你若老老实实放了墨墨,本座可以保证,饶你不死!否则的话,你大概是走不出这白桑轩!”
“是么?我却不信!熊教主的武功固然超出了小老儿的预料。但只要令嫒在手,就不信熊教主敢出手!事已至此,熊教主你别无选择。须知道,我和潇湘剑吴老兄联手之下,未必就会比你差太多。纵然不敌于你,想要杀人却是不难,谁叫令爱功力虽然不错,但技击之道,却又稀松平常呢?你想要保住令嫒性命,只怕没那么容易……”
没有人注意到,在他们大打出手的时候,那个原本一直趴在窗口睡觉的青年书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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