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雷登王国首都,圣索菲亚大教堂。
此时此刻,辅理主教霍华德正独自站在教堂的钟楼上,仰望旭日初升、群星未落的天空。
和往常一样,他头戴主教冠冕,身穿素白长袍,气质神圣庄严——可他手头却拿了一个被啃了一半、卖相丑陋的三明治,嘴边还沾了不少白色的沙拉酱。
不得不说,教堂里的伙食虽然做工精致,但份量少,而且以素食为主。霍华德不仅不习惯,还常常吃不饱。
不过作为执掌“审判之槌”的神职人员,他必须得努力维持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圣形象——他如果流汗喝水,旁人都会大跌眼镜,更别说偷偷溜去教堂外面的餐馆吃饭了。
也只有在深夜里,他才能偷偷地流进教堂的厨房里,发挥自己优秀的厨艺,给自己做点夜宵填饱肚子。
做饭这事情,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不容易。
不仅生火的时候得想方设法避开教士和厨子,就连啃三明治都得躲到钟楼上。
搞得他这个主教当得像个间谍一样。
就这样,霍华德靠着钟楼的栏杆,啃着手头的三明治,不由自主地又开始怀念当初在法师塔那段自由时光。
然而就在这时候,霍华德心头忽然闪过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抬起头。
在晨曦初现的天空中,一颗若隐若现的流星一闪而过,很快便消失了。
“不妙。”霍华德的潜意识中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不知不觉间,他手中的三明治从钟楼的栏杆外悄然滑落,先跌落在天使石雕上,给那天使糊了一脸沙拉酱,然后又沿着教堂门前的台阶一路滚落,生菜叶子、培根、番茄散了一地,在干净无尘的白色大理石阶梯上显得格外突兀。
…………
与此同时,默林斯也站在法师塔仰望天空。
东方天际旭日早已升起,西方天际依旧群星闪烁。
当然,在默林斯的视野之中,这些闪烁的星辰背后,藏着一条命运的长河。芸芸众生的生老病死,都在这条河中清晰可见。
除了艾伦。
在默林斯的视野里,艾伦的命运一直是一条在众多分支中不断变化闪烁的线。然而就在这时候,默林斯忽然失去了对艾伦的感知。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刺眼的、灼热的、漫无边际的光。
这团光在命运长河里轰然炸开,让默林斯的视野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艾伦出事儿了。”
默林斯咳了几声,嘴角渗出鲜血。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就算成了传奇法师,依旧会不止一次地被预言术反噬。
“默林斯,我早就说过,你是个半吊子预言家,”看到默林斯这狼狈模样,巨嘴鸟再次扇动着彩色的翅膀,蹦到了他的肩膀上,“连你学生的命运你都盯不紧,还是滚回去再跟你老师学习几年去吧!”
“老师……”听到这个词,默林斯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苦涩的微笑,“如果可以的话,我倒还真想再跟老师好好地学习几年。只可惜,我现在连老师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更别说去找他了。”
“呱!”巨嘴鸟扬起脑袋,斜着眼睛看着他,“默林斯,别想着转移话题,你这回预言又栽在谁身上了?”
“光,”默林斯指了指天边的朝霞,“她又变强了。”
…………
位面缝隙里,在空间乱流即将迎面扑来之际,艾伦的视野之中出现了这样的景象——
他看见遥远的天边,一个人背负双手,背对巨大的光球,轻轻地朝他走来。
他轻轻地踏在空间乱流上,就像戏水的少年轻轻地踩在河边浅滩的朵朵浪花上。
他轻轻挥了挥衣袖。
风停了。
浪退了。
天晴了。
一道梦幻般的彩虹出现在了艾伦的面前。
彩虹的一端落在他的足尖,另一端通向被光芒笼罩的新位面。
然后他悄悄地转身离去。
不带走一片云彩。
在这寂静无声的位面缝隙之中,艾伦微微眯起眼睛,想要努力认清楚那人的身份——
刚才,在那人刚刚出现的时候,他记得自己确确实实看清了对方的容貌,可当那人转身离去的时候,艾伦却感觉自己完完全全地忘记了那人的模样。
就好像刚才的记忆被从脑袋里凭空抹去一样,再无半点痕迹。
不过此时时间紧张,来不及艾伦去细想。
他只思考了大约一秒钟,就举步踏上了这座如梦如幻的彩虹桥,朝着那座被炽烈光芒包裹的位面走去。
这虹桥虽然看上去虚无缥缈,踏上去却实实在在。
而且,只要艾伦走在这座彩虹桥上,外面的光芒虽然炽热而嚣张,但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壁阻拦了一样,根本没法伤到艾伦丝毫。
艾伦对此深感惊讶。
那个神秘人的威能竟然如此强大!竟然能够挡住光明女神的神威!
那么这么强大的一个人……他为什么要救自己呢?他做这些事情,究竟是出于怎样的动机。
难道他认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或者他也是原本的黑暗之神留下的后手?
或者他也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神明,希望通过援救自己,达到某些目的?
艾伦不得而知。
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
顺着彩虹桥,他健步如飞,很快穿过了包裹位面的浓郁光芒。
“你好,新世界。”
他轻声说道,脸上的笑容却有些苦涩。
然后周围的光芒渐渐消失了。
几秒钟后,他出现在一片金灿灿的麦田上空,然后重重地跌落在地。
剧烈的疼痛像浪潮一样,席卷了他的全身。
可他却笑得更灿烂了,仿佛对疼痛浑然不觉。
穿过那环绕位面晶壁的光芒之后,他便再一次感觉到了信仰之力的存在。
就像是一个久居暗室的人,忽然打开窗户,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就这样,艾伦仰躺在麦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的笑容看上去傻乎乎的。
他的姿态四仰八叉,看上去很粗鲁。
但现在没人看着他,他又何必在意形象呢?
他舔了舔嘴角,尝到了咸咸的味道,也不知是汗水还是眼泪。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