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初走后,陈淼将韩老四叫进来,吩咐了几句,安排陈明珠进督察处,这不过是一件小事儿。
但是,安排这个爱憎分明的小丫头去干什么,这就难办了,万一捅下什么篓子,她是处置呢,还是不处置?
陈明初难道知道自己这个妹子有多倔强吗?
哪有亲哥哥把亲妹子往火坑里推的。
陈淼摇了摇头,偏偏他还不能拒绝陈明初这个请求,当初,是他逼着陈明初让陈明珠在“自省书”上签字的。
有了这份“反省”书,陈明珠的人生就算是有了污点,就算这污点将来能够洗刷掉,那也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未来。
他不愿意那么做,可站在他现在的身份立场上,他不怎么做,就会被怀疑,那他就有危险了。
要怪也只能怪陈明珠又这么一个太狠心的亲哥哥。
陈家在当地是望族,陈明珠自幼入学,学习成绩优秀,抗战爆发前,在长沙师范读书,还是班上的积极分子呢。
若不是来上海寻哥哥陈明初,传达父亲的意思,勒令他悬崖勒马,改邪归正,也没有后面的事情。
没办法,父母年老,舟车劳顿肯定吃不消,家里虽然还有弟弟妹妹,可他们还太小,没有什么社会经验,就她一个,还算能担当的,就来了。
结果这一来,还走不了了。
哥哥死心塌地的要当汉奸,就连父亲给他写的亲笔信都无用,而她更是劝说不了这个一门心思想要富贵的哥哥,而她本想借绑架陈淼的计划,将哥哥拉回正道,可结果却是她自己被签了“自省书”,现在连自己也进了督察处,还成了那个让她讨厌的人的实习秘书。
她这个实习秘书的工作其实更多的就是一个端茶递水的,但凡机要文件之类的,她是没有资格碰的。
至少暂时是肯定不行的。
……
陈一凡他们住的小院,距离陈淼家并不远,原先是租的,后来,发现地下挖了一个地窖,陈淼暗中将其买了下来。
中午时分,陈淼给吴天霖打了一个电话,说他回家吃饭,晚一点儿再去“霖”记,由小七开车,路过地丰路,接上乔装易容后的老范,来到小院。
陈一凡早就得到命令,在家中候着呢,并且把无关人等都支开了,陈飞他们去明月里18号了。
虽然那边是新房,可过年了,还是要打扫一下的,老百姓家俗称“掸尘”。
“阿辉,三哥来了。”
地窖的入口,是由知情.人阿辉亲自看守,与阿飞轮流来。
“三哥,您来了。”陈辉见到陈淼,立马站起来,恭恭敬敬一声,能让自己老大都服帖的人,他更得的尊敬了。
“带这位先生下去。”陈淼淡淡的吩咐一声。
“是。”
陈辉转身过去,挪开地上的桌子,拉起地上的一个铜环,露出了一个向下的入口,一道木梯延伸下去。
陈淼给老范一个眼神,老范会意的点了点头,跟着提着一盏煤油灯的陈辉慢慢的走了下去。
陈淼在黑市上弄了一套监听设备,就安装在地窖里,然后连通上面的监控室,所以,陈淼他们不需要下去,就能听到地窖里的人说了些什么。
还有,仿造潜艇设备,造了一个潜望设备,在地窖上面也能看清楚下面发生的事情,这些都是吴馨被安置在这个地窖后做的改造。
……
地窖里环境比吴馨刚被送进来的时候好多了,起码经过收拾和通风后,里面的湿气没有那么重了,霉味虽然还能闻到,但起码不那么难受了。
还支了一个炉子,烧的木柴,这里面可不敢烧炭,万一出了事儿,那人瞬间就可能没了。
不然,这大冬天的,待在下满的人也是会冻坏的。
炉子有烟囱直接通向地面。
老范和陈辉下去的时候,炉子上的水刚好烧开了,咕嘟咕嘟的顶着壶盖儿,正往外冒着热气儿呢。
吴馨的烧已经退了,早就能下床走动,除了背部的伤口换药不太方便之外,其她地方的伤口换药她自己就可以处理了,不需要别人帮忙。
但是人待在这么一个没有自由的空间,那是很压抑的,但是,她也知道,有人守在地面出口,虽然没有给她带手铐脚镣,她想离开,那是不可能做到的。
而且出去了,未必就安全,还不如待在这里,起码这里有吃有喝,还能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吴小姐,有人要见你。”陈辉将老范带到吴馨面前,介绍一声。
吴馨忙站起你,有些局促的冲老范露出一丝微笑:“你,你好。”
“吴小姐,别紧张,我能坐下吗?”老范微微一笑,他现在的形象跟往日还是有极大区别的。
不但穿的一身料子不错的藏青色长袍,头发也打理了,打了发蜡,粘了胡子,右手无名指上上还戴着一颗翡翠的黄金戒指。
一副很有来头的模样。
“您,您请坐。”上面监听设备里,陈淼听的出来,吴馨的话音里透着那么一丝紧张。
陈淼给陈一凡一个眼神。
陈一凡点了点头,马上开门出去了。
不一会儿功夫,陈一凡带着陈辉上来了,他要的就是老范跟吴馨单独对话,陈辉在边上,老范就发挥不出来了。
“吴小姐,你先看一下这个。”陈辉走后,老范才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取出了一封信放在桌子上,朝吴馨面前推了过去。
吴馨一看信封上的“小吴亲启”四个字,双手颤抖的抓了过去,脸上全是激动,甚至泪珠止不住瞬间滚落下来。
“老郑,是你吗?”吴馨轻声唤了一声。
老范缓缓的点了点头,虽然这封信是假的,不过能够给这个女人带去一丝安慰,假的也是好的。
“吴小姐,你先看信吧,等你把信看完了,我们再谈。”老范表现的很有耐心,实际上,这也是陈淼跟他商定好的策略。
“谢谢。”吴馨道了一声谢,便迫不及待的取出信封里的信件,凑到灯光下读了起来,一边读,一边还不停的抹着眼泪儿,泪水甚至将那手中的信纸都弄湿了。
看完信后,吴馨将信折叠起来,重新放入信封之中,低声抽泣起来,很明显是被信中的内容出动了心房。
老范其实一直都在观察吴馨拿到信件之后的全部反应,这是判断接下来吴馨所言真伪的关键因素。
“吴小姐。”不可能让吴馨这么无止境的哭下去,他还要问话呢,老范从口袋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一方蓝手帕递了过去。
这也是陈淼精心准备的道具,郑嘉元也习惯使用蓝手帕,不是了解他的人,一般是不知道的。
而且他还习惯在手帕的一角绣上一个“元”字,这个字正是吴馨所绣,当然老范给的蓝手帕上是没有这个字的。
只是为了加深一下吴馨的思念的情绪而已。
见到蓝手帕,那怕不是郑嘉元之物,也会有那么一时的恍惚和失神的,这就能看得出,她跟郑嘉元的关系有多深了。
“谢谢古先生,老郑在信中已经说了,他在重庆被甄别了,暂时无法回上海,让我接到信之后,听你的吩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吴馨很快就平复了自己的情绪,缓慢的说道。
“老郑在上海,有不少问题没讲清楚,而我们也有一些事情没弄明白,所以,需要向你核实一些情况。”老范说道。
“嗯,古先生,你问吧。”
“关于老郑在担任书记长的时候,是否以假投诚的方式秘密的向76号高层之中安插了一名内线?”老范直接了当的问道。
“有。”吴馨似乎并没有怀疑老范的身份,很直接了当的回答道。
“那关于这个人的身份,你知道多少?”老范问道。
“这个……”
“怎么,你有什么不方便说吗?”
“古先生,这些重庆方面不都知道吗,为什么还要问呢?”吴馨疑惑的问了一声。
“重庆方面当然知道,但还需要你说出来,这是帮助老郑完成甄别工作,难道你不想老郑恢复自由吗?”老范重重的反问道。
“嗯,好的,我说。”吴馨稍微的定了定神,“我也那个人真名是什么,但我总听老郑喊他老方,有一次,我无意,他们的关系很好,但是老郑从不让我参与他们之间的事情,只是偶尔的让我帮忙传递一下消息。”
“这个方文具体做什么的你知道吗?”
“不知道,他看上去像是一个文化人,可能是大学教师之类的。”
“为什么会这么说?”
“他会摆弄那个叫密码机的东西,那个东西,一般人是摆弄不了的。”吴馨道,“所以我觉得他应该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
“你见过这个方文吗?”
“见过一两次吧。”吴馨回忆了一下道。
“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老范追问道。
“一次是他去找我,去我工作的诊所,好像受了伤,但没有让我看伤口,还有一次是老郑带我过去的,他住在老郑安排的安全屋内养伤。”吴馨道。
听到这些,陈淼浑身一震,这个吴馨如果将这些都告诉池内樱子的话,那他的身份就彻底暴露了。
在那个时间段,正是他奉命打入76号的前期,而且他恰好负伤了,这么一对应,他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你被日本特高课抓过,他们为什么又将你放了?”老范继续问道。
“古先生,这跟老郑有关吗?”
“当然,你跟老郑的亲密关系,已经是违反了军统的家规,如果你的错误严重的话,老郑即便是能恢复自由,那他的前途可就毁掉了。”老范解释道,“你明白吗?所以,你在上海所做的一切也关系到老郑的前途命运,你务必一五一十是我回答我的问题,如果发现你有任何谎言,不光是你,老郑也会被牵连。”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暴露了,那天我从诊所下班回家,骑着自行车路过一条巷子,突然一辆黄包车冲过来,把我撞到在地上,然后,就有两个人冲过来扶我,可没等我起身,就晕过去了,当我醒来的时候,就在一个满是刑具的屋子里……”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