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伯,他是……”来人走后,萧文疑惑,这人的态度傲慢的一塌糊涂,但从成万岁的态度看,这人的来头恐怕不小。
“都护府左将军的贴身护卫。”成万岁说明了这人的身份后,朝萧文凝重的道:“他应该是代表左将军来过的,你看看名刺,是不是左将军的?”
萧文打开名刺,果然,是都护府左将军庄翔豪。
镇北都护府辖制三州军事,相当于大军区,都护府大都督自然相当于大军区司令,而都护府下面由左中右三将军,三将皆有统兵之权,平日里每人负责一州军事,算起来就相当于省军区司令。
如左将军就负责代州军事,可以说代州的常备军天武军和所有的府兵民卫,都受到左将军的辖制——这等块头对萧文来说,无疑是个庞然大物。
即便对成万岁来说,左将军也一样是庞然大物——折冲府校尉,相当于军分区战斗部队长官,连军分区老大都不算,和左将军这块头比起来,差的太远了,更何况左将军还是文官身份,比同级的武官要高半级。
难怪成万岁看到来人都带着恭敬,宰相门房七品官,左将军的贴身护卫,对成万岁来说一样块头庞大。
萧文发呆,他没想到自己会收到左将军的名刺——前不久的那一战,他对左将军就没有丝毫的好感,甚至是发自内心的厌恶,毕竟那场针对自己人的杀戮,在萧文看来简直冷血的让人憎恶。
“真是左将军的名刺……”真的确定了是左将军的名刺以后,成万岁疑惑起来,以左将军的身份,为什么会召见萧文?莫非……
他喃喃道:“莫非刚才堂审,左将军就在外边观摩?”
萧文思来想去,虽然自己在左将军麾下卖过命,运气好没被坑死,但绝对不会入了左将军的法眼,只有一个可能,就像成万岁所说,刚才庄翔豪就在外边。
“世伯,怎么办?”萧文猜想大概是左将军听到自己的马屁,突发奇想就想见自己,但在成万岁跟前,他还是故意装糊涂询问。
“还能怎么办?晚上备上厚礼,去拜见左将军。”
……
从衙门出来,成万岁和萧长生聊了一番后就走了,临了他倒是将打算宴请左典事的事说了出来,萧长生自然没口的感谢。
待目送成万岁走后,萧文则和外面等候的萧长生一道折返客栈。
路上,萧长生没有责怪萧文算计失误,只是道:“庄主,官场人心便是如此,自古人心最难算计。”
萧文苦笑,朝萧长生道:“长生叔,我这会才反应过来,我这是没有考虑清楚官场官僚的反应,哎,捂盖子和稀泥才是当官的最拿手的,我居然傻乎乎的指望当官的判个一清二楚,实在是做梦啊。”
萧文早就回过神来了,也明白自己的算计在哪出了错误,自己用屌丝的心态算计,活该吃瘪!
萧长生也是苦笑,苦笑的同时心里也暗暗舒了口气,自家这庄主,终究不是算尽人心的怪物,但他也深信,以后随着萧文见识阅历的提高,这样的疏漏会越来越少。
萧文随即提及了自己被左将军召见的事,萧长生摸不着头脑,毕竟左将军的层次太高了,不是他这个只是曾官至都尉的人能揣摩的,不过想来也是【是福非祸】,虽然忐忑,但起码不至于惊惧。
回到客栈的时候,其他人正在忐忑不安的等着消息,看到萧文无恙回来,不知道萧文具体算计的庄户们总算是送了口气,待闻知结果后,居然纷纷赞扬县令是“青天大老爷”,让萧文心中越发郁闷起来。
封建时代的人,对官僚的要求居然这么低?一个糊涂官居然也能被称之为是“青天大老爷”,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啊。
既然如此,萧文索性没有将晚上要被左将军召见的事说出来,他生怕自家没见识的庄户们被左将军的庞大块头给吓瘫痪。
……
萧长生的见识是庄内少有的,可即便官至过都尉,但对于左将军这样的块头也是深感敬畏,萧文自然没有将自己对左将军的恶感说出来,生怕吓到他。
自己已经惹了一事,还是让人少担心吧。
被左将军召见,厚礼必须少不了,为此萧文专门去了成万岁那里取经。
在他想来,官至校尉的成万岁,在送礼之道肯定要比萧长生精通。
果然,成万岁这等官场之人对送礼之道极为精通,他提点萧文去某间铺子买两份点心即可——萧文纳闷,可不认为拜见一尊大佬两份点心就能成。
但成万岁神秘道:“世侄,你去了就知道了。记得一定要去城西三井巷口的乐福记购买,一定要选桂仁枣花点心。”
听到成万岁如此特意叮嘱,萧文不由想起某些官场行贿的花招,心中琢磨所谓的乐福记,大概就是这种收钱的地方吧。
果然,来到城西三井巷的乐福记点心铺子,说清楚要购买桂仁枣花点心后,掌柜的就亲自接待了萧文,然后——萧文以每份点心五百两的价格,购买了两份特别包装的点心。
“果然是‘清官’,果然是‘文人’,果然是‘立了牌坊’。”
拿着价值千两银子却轻飘飘的点心,萧文心中发出接连的感慨,文官这手段,当真是让人无法形容啊。
“老爷,咱们从庄子里带出来的银子,现在花了快四千五百两了。”萧武提醒萧文。
萧文无可奈何的晃头,拿公孥的时候萧文就知道了庄子里多年的积蓄——总共就不到三万两的家底,自己出来带了八千两,没想到一大半都花了,当真是花钱如流水啊。
“以后得想办法挣钱了,要不然一个败家子的名头是去不掉了。”萧文暗暗苦笑,不过对于挣钱,萧文觉得应该问题不大,这趟回去就得想办法搞点商业买卖,卖命钱挣起来染得血太多!
……
申时末,萧文就从客栈出发前往官驿,这一次萧长生再也不敢大意,自然要跟随萧文一道走——上次他放心了一次,结果萧文招惹了两个左典事属吏和一票秀才,到现在还没解决,这一次可是一州军事最高长官,一个言语疏忽对萧家庄来说都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依旧是带着萧武和三个初始兵,一行五人乘坐马车来到了官驿,向官驿中的小厮打听得知左将军还没有回来,一行人就老老实实的等在外面,这一等就是将近一个时辰。
这次左将军来的极为低调,倒是没有人在这里等着接见,只有萧文一行直溜溜的站在外边,萧文期间想进入官驿内等候,起码不用受这严寒的摧残,但萧长生制止了萧文的鲁莽:
“态度一定要正,拜见上官一定要摆正态度,躲在官驿里面虽然舒服,但不会给上官留下好影响,懂吗?”
萧文受教的同时,心里第一次对权利生出了无限的渴求。
原来,这就是权利!
直到打更人报时亥时的时候,左将军的马车才缓缓从街角出现。
萧长生又制止了萧文拦下马车想要报道的意图,示意萧文不要着急,反而在外面又等了一刻多钟的时间,才将左将军的名刺递给了官驿内的小吏。
没一会儿,便有侍卫出来:
“将军召见。”
萧文和萧长生忙上前,但侍卫却挥手拦住了萧长生:“将军只见你一人。”
萧长生忙道:“既然左将军大人只召见庄主你一人,庄主你自己去,记得说话时再三考虑。”
萧文应是,随即将一锭银子塞进侍卫的手中并热情的搭讪,但侍卫的态度很冷漠,只是告诫萧文将军有些疲乏。
倒是萧文从萧武手中接过两份特制的点心后,侍卫的脸色柔和了下来,一副你倒是识趣的样子。
萧文虽然不爽这侍卫的态度,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有意见也得收起来,连表露都不敢。
随后该侍卫带着萧文进入了官驿内部,将萧文带到了屋内。
屋内,一个儒雅的中年人正在拿热毛巾敷面,侍卫躬身道人带来后便走了出去,只留下萧文一人。
这就是庄翔豪?镇北都护府的左将军?
那个下令导致无数府兵被屠的左将军?
萧文悄然打量着中年人,心中叹息,从外表看,他哪里像个冷血无情的屠夫?但就是这个人,却让无数以为能拿到赏赐、卖命钱的府兵化作了红咀山下的冤魂。
左将军穿着便服,将毛巾随手放到一边后才打量起进来的萧文,审视的目光在萧文身上来回打量,萧文只能按照萧长生教导的,表现的越发恭敬起来。
“你参加了前不久红咀山下的战事?”冷不丁的左将军询问。
“回禀将军,小子蒙飞熊军征召,有幸参与了大战。”萧文回答。
“看你年纪轻轻,今日堂审倒是能言会道,可曾进学?”
“回禀将军,庄内条件有限,小子只是学了启蒙三千字,未曾进学。”
“没有进学啊……”左将军露出失望神色,摇了摇头,道:“没有进学,不懂圣人之微言大义,难怪如此鲁莽。”
“秀才者,读书破万,你也真是大胆,竟然与圣人门徒作对。要不是本官看你一片赤子之心,今日不等县令判决,先打你五十军棍再说!”
左将军的话让萧文心中怒火腾腾,圣人门徒就了不起?一群只会泛泛空谈的秀才,肩不能扛手不能拎,老子还起码上阵杀过人,在你嘴里老子就应该被秀才欺负忍气吞声?
还赤子之心?
狗屁!
拍你马屁就是赤子之心!
萧文心中怒意滚滚,但却敢怒不敢言,甚至连生气的表现都不敢有,只得低首道:“小子鲁莽,请将军赎罪。”
左将军满意的颔首,又道:“读书明智,读书明德,读书明己,本官看你是可造之材,虽然鲁莽但拳拳赤子之心可辨,才寻你过来说说话,既然你识字,那这本‘德经’(我瞎编的o(∩_∩)。)予你。闲时多多阅读,圣人说吾一日三省吾身,你也要学会克己、律己。”
你们读书人真会说话!好话倒是让你们都说尽了,不过你们所谓的克己、律己,应该是针对别人吧?
萧文心中诽谤,但还是毕恭毕敬的接过了左将军随时递来的书本,双手捧着道:“小子多谢将军教诲。”
“我听闻你为涿县杂兵编练,明年秋日演兵,你可带本县杂兵前往青阳演兵,汝可明白?”左将军说道,显然他在堂审之后遣人查过萧文的底细。
我当然明白。
萧文暗中撇嘴,自己花了一千两银子,莫名其妙的拿了一本《德经》,还多了一份跋涉千里的苦差事——好吧,我知道你是给我个机会,大人物给小人物施舍的机会。
虽然暗中诽谤,但萧文面上却满脸喜色,朝左将军叩谢道:“多谢将军提携,小子没齿难忘。”
“提携倒是说不上,只是本官觉得你是可造之材,勿要让本官失望,好了,你走吧。”
这就完了?
萧文呆滞,但不敢耽搁,忙道:“小子多谢将军大人。”随即躬身离开。
一直到出了官驿,萧文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这到底咋回事?召见自己,就说了自己鲁莽,然后丢一本破书,点自己明年秋日演武?这就完了?
“马德,权利真他吗是个好东西,可以肆意的任性啊!”
想不清楚到底这位一州军主到底在发什么神经,只能归结到权力者的小爱好,这么一想萧文更是郁闷,你丫一个小爱好就让老子花了一千两银子?
果真,权利是个好东西啊,难怪无论地球还是这个世界,为了权力都是前仆后继的的涌上去。
悄无声息中,萧文心中也生出了野心:
“或许,我也可以做一个权力者?”
(准确的说,这是昨天的一章,没错,就是昨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