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听完张镖头那些话,忍不住嘴角一翘。
果然,装傻子还是有好处滴。
在这个棺材里,藏着张镖头在镖局里这么多年搜刮来的东西。
但为什么会突然让王安来守着这个棺材,张镖头却没有说,似乎和他的夫人早就达成了默契。
等了一会儿,张镖头转回小屋,道:“你现在就去收拾一下,晚上住在这里。”
王安点头答应
走出院落,王安就被那些趟子手围上,听说王安只是要去给张镖头看棺材,众人也是一阵莫名其妙。
王安和忧心忡忡的众人暂时告别,回到自己的柴房。
他没什么额外的东西,收拾了两件旧外套,忽然身体一顿。
隐约之间,似乎厨房那边有点动静。
若是仔细去听,像是一个人在呼救的声音。
王安放下外套,谨慎的离开柴房,向着厨房走去。
此时厨子大概都在前院,厨房里空空荡荡。几条肉干挂在灶台边上,或许是被烟熏的久了,上面渗出一层层油脂。
灶台上总共摆着四口锅,主要是给镖师,下人和趟子手们做饭菜用的。张镖头和他的夫人在小院里另外有个小厨房,平时只在那里吃饭。
平常这里聚集着四五名厨子,还不到中午就已经开始忙忙碌碌,吆喝不停。有时候要赶着给出去保镖的趟子手准备干粮,人手不够,还会把王安叫过去帮忙。
所谓帮忙,其实只是劈柴烧火,担水之类的苦力活。
这些人虽然谈不上眼高于顶,但都有些势利眼。对上陈铎凌海这种有“前途”的趟子手,自然格外亲切,给的饭菜也格外多些。
至于王安,叫来干活,最多打发一个馍馍就算完事。
现在这些厨子中,两名已经躺在了后面的演武场沙土中,还有三名缩在前面不敢动弹。厨房里寂静无比。
王安走了几步,耳中那个呼救声越来越清楚。
他谨慎的绕过一个水缸,看到地上的人,心中咯噔一下。
许镖师瘫坐在地上,仰头,双目已经失神,只是下意识的不停喊着救命。
王安急忙走过去,抓住许镖师的手问道:“许镖师,你怎么样?”
其实不用问,他已经发现许镖师全身气息正在不断萎缩,胸口哪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团成一团。
许镖师猛然听见声音,张了张嘴,问道:“是哪个?”
“我是王安。”
“王安啊……”
许镖师有些失望,跟着猛然反手,一把抓住王安的胳膊,断断续续的道:“杀人的是杨树雄,他是青城派弟子,使得是摧心掌。”
王安愣了一下。
趟子手们说过江湖中势力分布,青城派远在四川,比不上五岳剑派,但在江湖中也算是大门派。出来的弟子一个个都不算弱,和远在长沙的福威镖局之间能有什么冲突?
可是许镖师就在眼前,而且王安隐约发现,徘徊在许镖师胸口的那团气息,与那些尸体心脏部位的情况有些类似。
许镖师又道:“我昨天跟他出去,被他用摧心掌打中,现在用内力护住心脉,勉强支撑,一路逃回了镖局。”
“这次来的青城派弟子不止杨树雄一个,外面还有一个接应。他们要将福威镖局一网打尽,把大伙儿杀的一个不剩。”
“你们现在什么都不要管,跑的越远越好,青城派弟子武功高强,你们不是对手。”
“不是对手……”
许镖师咳嗽两声,嘴角溢血,过了片刻,呼吸渐渐微弱,嘴里虽然嗬嗬有声,声音却模糊不清,到最后也没听懂说了什么,就此死去。
王安将许镖师尸体放在地上,感觉许镖师的心脏与之前死去那些人的心脏一模一样,顿时信了许镖师的话。
杨树雄是敌人?!
王安心中通通乱跳,想着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张镖头。
正在想着,忽然听见外面有脚步声急匆匆跑来。王安急忙将许镖师的尸体藏在角落,走出厨房,正看见凌海跑了过来,一脸喜色。
“快,王安,杨镖师回来了。”
杨镖师?杨树雄?!
王安心中一抖,努力若无其事说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没多久,现在正在前面与镖头说话。好像说许镖师是敌人内应,昨天杨镖师跟在许镖师身后……”
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虽然是旁听,也把情况说得七七八八。
大概就是杨树雄发现许镖师行动不对,跟了上去,发现许镖师暗中和人接头,上去和许镖师打了一会儿,然后就被许镖师跑了。杨树雄追了一夜,直到现在才回来。
王安心中冷笑。
要不是刚才看见许镖师的尸体,如果不是气息感应发现许镖师死因和演武场中的那些人一模一样,王安说不定还真信了杨树雄的话。
不过……
“杨树雄是个镖师,而且武功高强。我只是个不入流的趟子手,还是个傻子。”
“到时候说起来,大家自然更信杨树雄而不是我。”
“所以我现在不能把许镖师说的事情转述给张镖头。”
“我只有装的和以往一样,看看杨树雄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想到这里,他点头道:“这是好事,等我收拾一下,立刻就去前面。”
凌海上下看着王安道:“你动作快些。”
看着凌海离开,王安急忙回到厨房。
他心中虽然对杨树雄回来充满好奇,但在地上一层的经验告诉他,这种时候,最重要的是填饱肚子。
一时半会儿的刺激可能会让人忘记饥饿,但这个时间一旦延长,反而会让人撑不下去。
事情已经发生,早点去晚点去没什么区别。
他从橱柜中翻出七八张大饼,这些饼一向是那些镖师外出果腹的干粮,厨房里经常储备。
又砍下几片灶台边上的肉干,用大饼裹着,再塞进自己的破旧衣物中。
外面裹上包袱皮,又拿了一把剔骨尖刀塞进包裹中,这才走向前院。
前院大厅里,剩下的几名镖师正围在杨树雄身边说话,张镖头脸色忽晴忽阴,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王安过去给张镖头施礼,也不多待,转身往小院走去。
耳中却没有一点停歇。
此时杨树雄正在说:“我昨天出去一个晚上,离开那条血线不知道多少步,到现在还是活的好好的。”
“想来想去,多半是外面敌人实力不够。等到今天晚上,我带你们悄悄出发,冲出血线,到时候天高任鸟飞,敌人也没法子。”
听到这里,王安心中咯噔一声。
又想起许镖师临死前说的“要将你们一网打尽”这句话,王安对晚上要发生什么,更是不敢想象。
又听见那些镖师低声说个不停,好像正在探讨杨树雄这个主意到底成不成。
王安有心劝阻,不过这样一来等于把自己摆在杨树雄面前,更何况他就算劝了,又有几个人能听?
走到小屋中,王安在棺材边打了个地铺,和衣而卧,一动不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见张镖头从外面走了进来,喊了两声王安,见王安不答,嘟哝道:“果然是个憨子,天天只会睡觉。”
镖头夫人将镖头带入旁边的房间,问道:“杨树雄那边怎样?”
张镖头低声笑道:“他们已经定好了晚上一起冲出去。不过这刚好遂了我们的心愿。等他们离开,我们也跟着动身,让那些敌人首尾难顾!”
又说了几句,张镖头道:“你们现在赶快休息,养精蓄锐,别等到晚上没了力气。”
王安听到这里,在小屋中微微摇头。
果然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不过这些人都只顾着自己,完全没考虑逃走之后,镖局里那些厨子下人丫鬟乃至趟子手是死是活。
这下想要活下来,只有靠自己。
想到这里,王安重新集中注意力,回忆起刚才杨树雄身上,确切的说,是双掌的气息走向。
年前王安也曾经从许镖师那里听过,人身经脉穴道算是水缸,内力便是水缸里的水。如何储满水缸,方法各有不同。名门大派修炼内力的功法自然速度更快,效果更好,烂大街的呼吸吐纳一辈子差不多也就存个“缸底”。
身体积蓄内力不是全部,还有不同的武功,就像是“水渠”,将内力引导出来用于对战。
不同的引导手段,也会产生不同效果。
就像是内力修炼功法一样,不同门派引导内力的高深武功也是不传之秘,外人最多只听说过名字,根本不可嫩知道具体的运行方式。
不过这种限制对王安可没什么效果。
他双眼可以看见对方气息流转,连同运功方法,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当初开了两个穴道,就能看清排风掌气劲流转。现在足少阳胆经全部打通,看穿杨树雄修炼的“摧心掌”对王安而言并不困难。偏偏杨树雄和其他镖师说话的时候,心中无比警惕,摧心掌时刻准备发出,所以气息流转一刻不停,完全被王安看在眼中。
他现在“内力”有成,正好缺一种能够把内力释放出来的有效手段。摧心掌法的具体招数,现在也来不及学,单独学学怎么释放出内力,算是短时间内提升自己实力的最佳途径。
这一思考,就是整整一天,等王安若有所觉时,外面已经漆黑一片。
只听见张镖头在隔壁道:“王安一睡就是一天,果然和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