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异常的残酷。而决定胜负的关键通常只是一些细微的因素。
有时候,可能是一场大雨带来的潮湿导致弓箭射程不足,精度不足。
有时候,可能是骑兵的骑弓锲而不舍的射击令步兵方阵出现细微的空隙。
弘治十五年九月十五日上午,在燕山山脉中的这两场战斗同样如此。
用兵沉稳的卫指挥李秀在使用燧发枪排枪射击打掉追击的骑兵势头之后,迅速的投入兵力反攻。
激励起三千将士士气的孟平江在另外一处战场则是用如猛虎下山般的气势直扑一千余鞑靼骑兵。
狭路相逢勇者胜。
晚秋之时,下午两点许,集镇(今承德)的山林、平野中到处是一片战后的气息。被砍倒的帐篷,随处可见的尸体。伤兵们在哀嚎,无主的战马在嘶鸣。俘虏们被驱赶到一起。
落后二十里的民壮们过来打扫战场。袅袅的炊烟升起。
李秀和满脸血污的孟平江在集镇东的营寨中,坐在沙袋上,商量着下一处的行动。
初战告捷的捷报已经发出去。两人所部的伤亡已经统计出来。李秀部伤亡在五百人左右。主要是之前诱敌的伤亡。孟平江所部伤亡一千余人。他打的太猛。
“朵颜卫的贵族灭里所部向东北方向的朵颜城(今赤峰市)逃跑。八成是要汇合朵颜卫本部。咱们现在要固守这里,等待右路的张参将战报。哦,这里叫什么?”
一名校尉道:“问过朵颜卫的俘虏,叫做哈喇镇。”
孟平江嫌弃的道:“什么破名字。回头让大帅起一个名字。老李,你看这地图。从这小镇前往朵颜城有两条路。一条路就是大帅要和老张他们要走的大宁都司运粮旧路。走宽城、松亭关、富裕卫一线。
一条就是往北直通三百里外的朵颜城。咱们这剩余的四千多人,得把各路口的关卡守好。防务咱们商量商量。”
李秀手指在新军营给的地图上一点,这地图是之前兵部府库里的老地图,并不够准确。但只能将就着用,“100里外还有一个小镇,我派兵去打下来。放一个哨兵所。”
两人当即商议起来。
出塞第一战就此落下帷幕。
这两路先锋第一阶段的战斗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他们可以驻守在燕山山脉的各个隘口中。保护这处小集镇,等待工部和后军都督府的人来勘探矿产。
整个明军的主力将会从宽城、松亭关、富裕卫一线,至大宁城。
这是由地形、物资所决定的。在燕山山脉中,今承德市区那一带的路口太多,而且往西去就是永谢布部、察哈尔部。防守起来需要大量的兵力。
所以,张昭不可能把后勤基地放在这里。别搞成另外一个“官渡之战”,粮草重地被人一把火烧掉。
反倒是明初时的“旧路”,非常适合大军后勤运输。只需要守住几个固定的卫所旧地,就可以顺利的将物资运送到大宁城(今宁城县),而后发起攻击。
另外,张昭没有打算抽调京师的物资支援此次作战。
剿灭朵颜三卫的战略计划,一开始本来就是朝廷没有钱粮,需要张昭自己去屯田。所以,他一开始就是把开平中屯卫当做反击基地的。
此时依然如此。自南方来的粮船走海路在天津卫卸货,再由陆路转运到开平中屯卫。再北上出喜峰口往前线送。
…
…
“就叫兴州吧!”
张昭带主力大军走到宽城县接到李秀、孟平江的捷报,随口将承德的名字改为明初时的卫所。
承德是满清时的命名。所谓奉天承祖宗之德。
明初时,燕山山脉属于大宁都司旧地。在今滦平县一带设兴州卫。有左中右前后五个卫所。张昭直接将“兴州”这个名字往东挪了一百里。
稀里哗啦的秋雨在燕山的峰峦间飘落。河流水急。
大帐之中,幕僚赵子龙、崔坤两人书写着各种公文,然后向张昭恭贺道:“恭喜大帅初战告捷。”
张昭并没有喜色,摆摆手,“这雨下的不好啊。”
这年头没有天气预报。再牛逼的老农也不可能预测到三四天之后的天气情况。
张昭道:“小泰,你们继续保持和张参将所部的联络。”
大帐中同样在忙碌着的庞泰、高一典等参谋们应声。
…
…
逃亡的路程总是非常狼狈的。
朵颜卫的贵族灭里同样如此。朵颜两万多人,灭里在燕山山脉中放牧,麾下的部众约八千余人。几乎和朵颜卫首领合撒儿的实力相差无几。
他本就是合撒儿的叔辈。
其实,兴州(今承德)固然是在燕山山脉之中,但土地肥沃。战国时代属于燕国,这里就在使用铁器农耕。说明当时这一带的农业生产已相当发达。
只是朵颜卫不擅长种地,将这里搞成游牧之地。所以,纵然有八千部众供奉,灭里大人的日子一样过的紧巴巴。
夜里一场突如起来的秋雨,让灭里所率领的逃亡的队伍不得不在山路中停下来。
此刻经过上午两场厮杀,灭里身边的战士已经不足八百余人,其余要么溃散,要么就是被俘虏。
就在他坐在一处大树下避雨时,忽而听的营地那边一阵喧闹。心中不快,“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
韩梁真的“兑现”他的诺言,他准备去朵颜城。
上午时,明军攻到集镇中,朵颜卫战败。到处都是乱兵。他妹妹说是不管他,最终还是叫儿子前来,带着他们主仆三人跟着灭里的队伍逃跑。
而到晚间因为秋雨不得不停下来时,黄伯向韩梁提出告辞,“大少爷,老奴跟着你有二三十年,打小看着你长大的。你要去朵颜城,老奴无话可说,特来向你辞行。”
韩梁怒火攻心。他此去朵颜城还要仰仗两个长随出力,不想黄伯竟然要弃他而去,激愤的喝道:“黄伯,我们韩家待你不薄,你竟然要当白眼狼!你对得起我,对得起我爹吗?”
有着一张国字脸的小吴正鄙夷的看着黄伯。
黄伯五十多岁,留着山羊胡子,小眼睛,像头黄鼠狼一样。这时,跪下来,道:“大少爷,咱们和朵颜卫做生意,就算犯法,咱们还是大明的百姓。
就算是唆使朵颜卫惊扰到天子,朝廷也没灭韩家满门,只是流放辽东。这还在大明的地界上。咱们的子孙后代还是大明的百姓。
大道理老奴也不会说。你去朵颜城给鞑子当奴才。老奴却不想当一个鞑子。不想死了之后,葬在异国他乡。不想见不了祖宗。告辞。”
“你敢!”韩梁怒喝一声,闹出动静来。
小吴一脚将黄伯踹翻。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