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内。随着张昭的抵达,整个城内的盐商们精神都变得高度紧张。
张昭作为钦差抵达扬州。整个扬州官面上的头面人物都前往城外迎接。
这种官场礼节必不可少。
反倒是张昭若作为枢密院副使前来扬州公干,未必有这个迎接阵容。
城外的官道上,张昭骑马而来。
淮扬道分守道、淮扬道分巡道、巡盐御史、两淮都转盐运使、扬州知府、江都县知县等正堂官带着佐贰官数十人在城外迎着。
“下官等见过钦差大人。”
“诸位客气。免礼。”
张昭这一路走来,各地的迎来送往都少不了。于官场礼节倒是熟悉起来。
在城外和本地的父母官们客套一番,张昭率这亲卫们到城中的驿站休息。
按照明朝的制度,钦差大臣可以就近征用官衙作为驻地,他没有这打算,直接住在驿站中。
先期抵达的新军营七团驻扎在扬州城外的军营中。这是张昭安全的保障,具备相当大的威慑力。
晚上,淮扬分守道李承安率麾下的官员在城外大盐商陆奇文的私家园林中宴请张昭,为张昭接风洗尘。
大明朝的行政区划比较特别,有南北直隶。扬州就属于南直隶。在扬州知府之上,还有分守道。其寄衔在浙江布政司。一般全称是:浙江布政司左参政,分守淮扬道。
而淮扬分巡道是地方监察体系,寄衔在浙江提刑按察司。
两淮都转盐运使、巡盐御史是盐运体系。
“张使相,请!”
酒过三巡之后,李大参再一次的举杯,向张昭敬酒,饮尽后,笑道:“不知道张使相整顿盐法打算从何入手,我等也好早做准备。”
精美园林的厅堂中,官吏们都看向主位上年轻的青年。显然众人都在张昭一个表态。
张昭穿着伯爵的绯袍,捏着酒杯,道:“之前圣旨明发天下,报纸上也有报道,想必诸位应该是清楚的。所以,本伯这次来扬州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清查盐商,看看那些人参与对本伯的刺杀。这需要李道台配合。
第二,本伯来扬州推动新盐法的试点。目前长芦盐场、北直隶那边推动的非常顺利。两淮这边也要抓紧。”
场面顿时有点安静。
新秦伯这话有点吓人。基本上是大家所预想的最坏的情况。这两件事哪一样都要命。
张昭环视着在场四五十名官员,还有扬州城内的缙绅们,笑道:“当然,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新盐法的事情还得要和两淮父老们取得共识之后才能推行。”
“呼…”
不少官员都暗暗的松口气。
这场接风宴中,并没有盐商们在座。在大明朝商人的地位还是非常低的。这种正式场合盐商们再有钱都没有座位。
所以,只要张伯爷不着急的推行盐法,具体到某个盐商的死活,他们是不想管的。
根据之前各方面传来的资料。金陵监生顾耀诚组织对张昭的刺杀,其背后确实是有盐商的赞助。
不管盐商们是不是有刺杀张昭的冲动。总之,顾耀诚北上京师盐商们是资助过他的。譬如,此间的主人,大盐商陆奇文就资助过顾耀诚一万千两白银。
结束酒宴,张昭带着王武、赵子龙等亲随回驿站中。
众人在张昭居住院落的前厅里落座,喝茶醒酒。崔坤道:“大帅,你是打算先稳住他们?”
张昭微微依靠在座椅中,他今天喝的不少,笑道:“我这次来江南推动盐法,归根结底的目标还是给国家增加财税。我也要从扬州盐商这里捞取一大笔银子,用来建设水军。
所以,事情不着急去办。慢慢来。”
正说话,外头的一名亲卫来报,“大帅,盐商陆奇文派儿子来送礼,想见大帅一面。这是礼单。”
赵子龙接过礼单一扫,他常年干着文案、迎来送往的事情,对市面上各种珍品的价格非常清楚,说道:“大帅,最少价值五千两。大手笔啊!”
王武呵呵笑道:“看看。”
张昭道:“礼收下,人就不见。钱宁和汤玄策留一下。我安排任务。今天就这样吧,你们都早点休息。”
“是,大帅。”
…
…
当天晚上,张昭在接风宴上讲的话就流传出去。第二天上午,一大帮盐商齐聚在大盐商陆奇文的府邸中,商议对策。
扬州盐商富甲天下。比晋商、陕商等都富裕。而扬州盐商中,根据乡党、姻亲也分多个小团体。
明朝的盐法,早期是开中法。所以,靠近九边地区的商人就最先发财。因而,当时大盐商基本都是晋商。弘治五年开始实现折色法,如今两淮盐商中,徽商占着最大的市场份额。
陆奇文就是徽商。
盐商们根据各自的财力,渠道,也分为大中小盐商。六月二十四日汇聚在陆家的盐商二三十家,最终被请到陆奇文书房里的也就那么七八人。
其中就有从京师赶回来的盐商封炎。
陆奇文五十多岁,穿着一身锦袍,中等身量,沉稳的坐着喝着茶。气度不凡。
他的长子陆德业对四周的盐商们做个团揖,道:“诸位叔伯,小子昨晚去张使相那里求见。他把礼收了,但是没有见我。”
“嚯--,他还讲不讲规矩?陆家侄儿,你送了多少见面礼?”
“五千两。”
“这人太贪了。五千两银子还见不得一面吗?魏国公府都不敢这么黑。”
“就是。”
群情汹涌。
陆奇文轻轻的咳嗽一声,“让封兄讲一讲京师的见闻。”
封炎拍着椅子扶手感叹道:“嗨,在下受诸位委托去京中办事,同样是没见着张伯爷的面。我们之前购买过战争债券,算是有一份香火情。
但是我见着皇家银行的掌柜,哦,他们京师现在叫总经理,卢奉。我说明来意,他根本就肯为我引荐。
所以,诸位,我的看法是张伯爷怕是要动真格的。顾耀诚刺杀,让他受了一场惊吓不说,还死了四个亲卫。他是肯定要报复的。唉…”
一名盐商激愤的道:“老封,刺杀关我们何事?谁不知道顾监生是受魏国公府控制的。”
“是啊。”
封炎道:“谁叫我们比魏国公府弱呢?”
这话说的一帮盐商顿时偃旗息鼓。
陆奇文道:“诸位,我们还是做好准备吧。只有盐业乱起来,张伯爷才会放我们一条生路。”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