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然热情啊、梦想啊、回应粉丝的期待啊之类的也很重要,但这些东西对现在的我来说的效果类似于鸡血,可以让我亢奋一时,却没办法让我一直亢奋下去。现在的比赛和训练对我来说就是一份工作,真正成为职业选手之后我才知道所谓的职业选手也是一群普通人,既然是普通人,那么努力工作为了挣得更多的工资便无可厚非。
由于我们战队几乎是训练最严格的,除我以外的其他队员也时常苦不堪言。刘传浩曾经和我说,他刚开始参加青训的那会每天早上是被梦想叫醒的,到点就起来训练,根本不需要闹钟。后来开始打次级联赛之后,他醒来的第一件事情是要看自己粉丝群和微博上粉丝们的新留言,靠着他们的鼓励爬起来投入训练。而现在,他每天起床第一件事情就是看银行账单,靠着上面的数字激励自己早起洗漱和训练。
王经略:“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的收入要是突然砍掉百分之九十你会怎么样?”
我:“我觉得这么说不公平,我现在的收入是我凭自己的能力挣来的,不仅要努力训练,对于游戏的热度的回升我也做了很多工作。这一点你很清楚,我配得上这份收入,你这样的假设没意义?”
王经略:“呵,公平,我明确地告诉你,电子竞技从来就没有过公平。”
“你什么意思?”且不说电子竞技是讲求公平公正实力至上的体育项目之一,就算是在体育项目中,电子竞技也是最接近公平的那一类。试想,足球蓝球之类的项目还会受到裁判的干扰,如果裁判业务能力不足甚至出错的话,还是会造成客观上的不公平。但电子竞技却几乎不会有这样的问题,所有的伤害结算和胜负判定都是有系统自动完成,相比人类裁判出的错,游戏中的bug可少太多了。
而作为一个游戏的开发者,一个电竞行业的从业者和受益者,王经略竟突然说了句:“电子竞技从来就没有过公平”这种话,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王经略:“我问你,你能在短短的一年内,从一个业余高手变成顶级联赛亚军战队的核心选手,这赛季MVP的有力争夺者,你知道靠的是什么吗?你以为是你的努力?对,就算你陈聊的确很努力,但这个行业比你努力的人大有人在,甚至我能找出很多连次级联赛都打不上的选手,他们比你更加努力,但他们的收入呢?恐怕及不上你零头的零头吧。像你这种实力以及收入和名气像火箭一样蹿升的人一个行业里能有几个?你告诉我这是努力?呵,这就是赤果果的天赋,是老天爷赏饭吃。”
我没说话,因为我知道王经略说得对,其实从认识老徐开始,我就明白失败才是这个行业中的常态。虽然我在娱乐性地进行游戏的时候就被他这个二流职业选手认定有“最顶尖的天赋”,但当时决定走这条路的时候还是下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走到今天这一步虽然历经了不少磨难,但比我想象中的已经要顺利太多,也要幸运太多。
王经略:“好,就算你够努力,老天爷又能赏饭吃,但你若是早出生二十年呢?嗯?你看看你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认识王经略的时间虽说不长,但在我的印象中,他一向是冷静而克制的,这次说起了前未婚妻的话题,似乎让他彻底摘掉了面具,成了当年那个为了自己认定的事情可以不管不顾的小程序员。当他说到“早出生二十年”这句话时,我就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肯定要和她这个前未婚妻有关了。
王经略:“我和她是中学同学,早年我家里并不宽裕,我读大学的时候,她就在打电竞比赛,那个时候她比赛的奖金本就不多,不像你们今天换个场馆就飞来飞去的,她们基本上打个比赛都得在绿皮车厢里挤上十几个小时,要知道那时候的赛事奖金基本也就和飞机票差不多,你要是飞来飞去,基本上比赛也就白打了,前提还是你足够强能拿到奖金。”
王经略:“那时候所谓的战队组织也很松散,基本上就是几个有爱好的人组在一起,所谓教练一般也兼职领队,说白了就是给大家买盒饭订车票的。更没有稳定的赞助商提供赞助,很多的活动经费用那个年代的话说要靠‘化缘’。不过即使是这种情况,她依然分出了不少比赛收入让我能在大学过得更好一点。我学习期间使用的笔记本,就是她出的钱买的,从那个时候我就默默发誓,将来若是出人头地,一定会让她过上好日子。”
八十年代左右出生的电竞从业者的确是非常了不起的一代,他们奋斗在游戏遭受最多偏见的时代,几乎纯靠着热爱撑起了那个年代的电竞史。有了他们的存在,使得我们在回顾那个洪荒时代的时候有一个又一个的传说可以吹嘘和炫耀,月神曾经和我说,他就是一边崇拜着那个年代的职业选手,一边走上职业的道路的。如果我生在那个年代,就算同时拥有努力和天赋在某个项目上打出了头,恐怕也不会有一份足以向家人朋友炫耀的收入,更别提电竞选手的职业生涯只有宝贵的那几年了。
看来如同在那家小食店里看到的那样,杨蕊琪最出名的那段时间,恰好是王经略还在念书,最一文不名的时候。计算机领域的就业面是很广,不知道他走上游戏开发这条路受到了杨蕊琪多大程度上的影响。后来的故事我都知道,不过当时的疑问却依旧存在,既然最艰难的时代都一起熬过来了,为什么会在低谷的时候弃他而去呢?
我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所以你们两个分开的原因就是因为你之前被公司扫地出门然后收入水平直线下降?”
b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