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
薄琛颇为疲惫地打开家门,今天的任务意外地让她觉得累,心累。离开剧院后,她看到了Sam的眼神,七分的愤怒,三分的不解,但是他什么都没问,只是盯着薄琛看了几秒后便捂着肩膀离开了。薄琛感觉自己扼杀了一个孩子的梦想,很沉重,就像她当初扼杀了自己的梦想一样。
薄琛心不在焉地换下鞋,径直走到餐厅,打开冰箱便拿出一罐冰啤酒,打开拉环,一口气喝了一大半,然后定定地看着啤酒罐出神,就在她愣神之际,一个温热的身体靠上来,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将散发着冷气的冰箱关上,顺势抽走了薄琛手里的啤酒。
“嘿!”薄琛转过身,无奈地朝Will喊。
“已经晚上十点了,再进食会对肝肾造成负担,更何况喝酒。如果你很渴的话我去给你泡杯红茶,对胃好。”Will摇了摇手里的易拉罐,“这东西就别喝了。”
“哈,”薄琛叹了口气,“我发现你有的时候管的比我妈还严,真的。”
“我就当作是你的夸奖了。”Will儒雅地笑笑。
薄琛拿他没办法,她喜欢这种感觉,被人在乎的感觉,虽然以她的体质,什么都没法伤到她,但她乐意被Will管着,至少比一个人过更有家的感觉。
薄琛故作生气地甩开Will的手臂,趿拉着拖鞋朝书房走去,故意将声音弄得很响,明里暗里告诉Will“我今天很不开心,快来哄我。”显然Will接收到了这个信号,快步跟了上去。
薄琛原本是想到书房拿一下之前的资料,却偶然看到了摊在书桌上凌乱的文件,黑色粗体写着“Schnee Company”。
“啊哈!Mr.Schnee,公司机密文件就这么大剌剌地放在桌上,是怕别人看不到吗?”薄琛转身对着门口的Will立即进行的对上次的反击。
“你是别人吗?”Will笑到。
“嗯哼。”薄琛发出了一声鼻音,随手抽出了一张,炫耀似的在Will面前甩了甩,然后粗略的看了几眼,“Schnee,你们家还有个公司吗,我一直以为你一家都是从政的。”
“这是我叔叔的公司,只是我父亲入股了,叔叔的儿子最近出了点意外正在医院,所以就把一部分事务暂时交给我做了。”
“哦~”薄琛挑起眉,“所以说每个身居高位的人背后都有强大的资金支持还真是没错。”
Will的父亲Arthur·Schnee就是CAO的现任局长。
Will笑了笑:“对公司你应该有些印象的,我们不是在一场酒会上相遇的吗?就是Schnee公司举办的,为了庆祝公司赞助无国界卫生组织而帮助了很多地区的难民,你当时不是正在做无国界医生么。”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薄琛皱着眉。
薄琛度过的岁月,久到让回忆褪色,她也不愿意去将它们记得多清晰,因为总有一天,越清晰的回忆会让她越痛苦。
薄琛并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更久,毕竟公司什么的与她没什么关系,和Will简单的聊了聊今晚的任务便睡觉去了。
一个月后
“Sharon,来一趟,上面又来任务了,这次……你要做好准备。”Carol似乎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本部内
“我们的机密文库最近一直在被攻击,而且那个黑客偷出去了一部分资料,虽然没有泄露我们的特工名单,但是对方窃取了有关CAO资金的数据,如果对方拦截了原本是给CAO的资金,占为己有,很有可能酿成大祸,这可不是一笔小资金,最让人心慌的是,这个窃取机密的人很有可能时‘PURIFY’的成员。”Carol严肃地说。
“你们已经查到是谁了?”
“嗯,基本能够确认,”Carol有些犹豫,但还是下定决心告诉薄琛,“Six自从上回任务后的两周以后就再也没有给我们发过任何信息,而且,原本装在她身上的定位器也消失了,我们完全失去了她的踪迹。”
“这不可能,Tina是我们的卧底,她是我同期的搭档,她不可能背叛。”薄琛立马反驳。
Tina就是Six的真名,从作为学员起就和薄琛搭档任务,两个人默契十足,同时薄琛也是Tina在此次卧底任务中的接头人,换言之,只有薄琛能联系到Tina,但没有重要事项,她们一般不联系,以防暴露。
“所以,上面需要你去确认以下这件事的事实,毕竟你们的关系摆在那里。但是你也不要掉以轻心,如果……人心难测”
“我会的。”
“记得,如果确认背叛……”
“我知道了。”
一周后
薄琛和Tina约在了城郊河边的一个小咖啡店里。这里没什么人,咖啡店的原主人是Tina儿时邻居家的奶奶和她的老伴,但前两年她和她的老伴相继过世,这间小屋便被老人家的儿女给了Tina,从此,这儿就变成了Tina和薄琛从学员时代起便偶尔来的秘密基地。这间屋子在文件档案中依然属于那对老夫妻,这也是为什么CAO查了很久也没找到Tina的藏身之处。
薄琛到的时候,Tina正站在小屋的门口,靠着走廊的木头柱子,面朝着波光粼粼的河水,河的对面停泊着一辆吉普车,旁边摆着一个尚未扎起的帐篷。Tina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将衬衫的前缘塞进裤子里,袖口随意地挽起——这是Tina最喜欢的打扮,简约而大方。她在门口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放着茶壶和茶具。
“Tina.”薄琛对着发愣的人轻声喊到。
“Sharon,你来了。”Tina转过身,背对着河,面向薄琛,并示意薄琛坐下。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对吗?”薄琛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我知道。”Tina笑了笑,走上前准备坐下,有意地将原本握拳的右手展开,手心面向薄琛,手掌里是一个黑色的U盘,待薄琛看仔细后,又将手腕转了回来,并坐到了薄琛对面。
薄琛只是盯着她,没有开口询问刚刚的是什么。
“Sharon,你知道北极星吗?”
薄琛:“……”
“迷路的人常常会把它当作路标,它总是会引导着人们走向终点。Sharon,你的北极星是什么?正义吗?”
“我相信这么坚持可以救更多的人。”
“怎么救?牺牲别的人吗?”
“牺牲无所避免。”
“你有没有想过这对他们不公平,对你也不公平。是,你救了那些人,谁来救你?你的国家?还是Willson?”
“你背叛了我们。”
“不,是他们背叛了我们。”Tina轻声说,“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我之前看见了,你断掉的手,重新长出来的时候,我吓坏了,但慢慢接触后我才知道你只是一个渴望被爱的女孩。你付出了很多,却得不到回报。人类都是贪得无厌的,什么是正义,他们可以为了利益,不断地改变自己心中的正义,这样的人不值得你救。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说话了,我恳请你,修正这个所谓的正义,如果不行,那便换一个,换一个真心爱你的人做北极星。我……”
一颗子弹划破空气,毫无预兆的击穿了Tina的头,像是一个断了线的木偶,Tina一头撞上了木桌,血侵蚀了薄琛的视线,她立马推开凳子,快步走到Tina的身边,将她的身体扶起,并用手合上了她的双眼。薄琛站起身朝河的对岸望去,原本停在那里的吉普车已经消失了,她重新蹲下身,松开Tina紧握的右拳,将里面的U盘拿出,紧紧地握在了手心里。
一个月后
这天是Will的生日。原本两人早就约好了要一起出门约会。约会的事项向来都由Will全权负责,薄琛一概不过问,说是为了惊喜。而这回,突如其来的任务成了两人的拦路虎,上面要求Will和薄琛一起执行任务,这很奇怪,Will早已不是执行部的人了,而且规矩上也不允许情侣关系的两人组成队伍执行任务。但薄琛并不意外。
Will带着薄琛开车来到海边,并不是沙滩什么浪漫的地方,而是悬崖一般的礁石,海浪汹涌地拍打着礁石,溅起水花,海边的风吹的两人的风衣猎猎作响,薄琛率先走到了悬崖边,看着底下的海浪:
“所以,这里将是我结束的地方?”薄琛不是很在意的问。
“你怎么发现的?”Will的声音很沙哑,和平时让人着迷的清冽的男低音一点都不像。
“Tina给我的文件里,‘PURIFY’的资金来源,虽然转了很多个账户,但是最后的投资人是ScE公司。”
“你从来都不看经济相关的新闻,更何况是一个已经被吞并的公司。”Will低着头。
“是的,我从来不关注那些,”薄琛依然背对着Will,面向大海,“是你提醒了我。ScE公司这个名字是在三年前消失的,当时的我正好从无国界卫生组织里回来,而那场我们相遇的宴会,举办方根本不是Schnee公司,不如说是作为Schnee公司前身的ScE公司。因为你们Schnee家族本来就参与了ScE公司的构成,这只不过是公司内的权利斗争,最后是Schnee赢了,所以公司改名,这都是我的猜测,并没有证实,不过你的话几乎让我确认了,在你眼里ScE公司从来就是Schnee公司。所以,CAO的局长、高层们,一直在资助着一个恐怖组织。”
“哈哈哈哈哈,”薄琛突然开始大笑起来,“Tina是对的。人类多么的贪婪,我从来没有求过回报,但你们给我的确是背叛。或许我才是错的那个,我给予了你们太多的希望,我不应该,我不应该的。”
薄琛皱着眉头,红着眼睛,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我可以接受被任何人背叛,我会原谅他们,只有一次。”
Will沉默着,他双手插在风衣兜里,驮着背,看不清表情。他知道他该做什么,或者,他的父亲希望他做什么。
风更加喧嚣了,两人对峙着,沉默着,最后打破沉默的是一声枪声。
血液浸染了薄琛的风衣,子弹穿透了她的胸膛,她抑制了自己的超速再生,这一次,她想让自己牢牢地记住,被背叛的痛,血涌进气管里,随着一声咳嗽,薄琛咯出了不少血,血顺着嘴角流下,白色的毛线衫上,开着一朵血花。
这一枪似乎耗尽了Will全身的力气,他再也拿不稳手中的手枪,颤抖得根本叩不下扳机。他眼睁睁的看着薄琛一步一步走向他,直到用手握住他颤抖的手和枪,将它抵在自己的心脏上,通过手枪传递的震动感,一下一下打在Will的心上。
“往这儿……往这儿再开一枪,让我彻底的死。”薄琛红着眼,眼泪止不住地掉,“你做不到?我帮你。”
薄琛摸索到扳机,握着Will冰凉的手,毫不犹豫地朝自己的心脏开了一枪。
“你真的……伤到我的心了……”
Will瞬间抬起头,泪水布满了他的脸庞。薄琛曾经开玩笑,说他的眼睛里有着星辰大海,但他现在的眼里,只有薄琛。他们对视着,在死亡的边缘。
我爱你……
我知道。
对不起……
我知道。
但我不会再原谅你了,机会只有一次,我说过的。
我知道……
薄琛缓缓瞌上了眼睑,刹那间黑烟从她的胸口疯狂地冒出,很快生成了一颗新的心脏,并将之前的伤口修复了。再次睁开眼睛,已是一片冰凉,她看到Will惊讶的表情,沉稳如他,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这是薄琛第一次见,也是最后一次了。
“我是不死之身,你杀不死我,核弹也没用,就别多费心思了。况且,我有一个约定还没有完成,在那个约定没完成前,我不会死的。准备好接受我的复仇吧。”
薄琛从Will的身边走过,头也不回的走了,不久后,身后传来一声枪响。
Will,再见。
新生,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