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浞想着未免唐突,便选定了夜半三更,众人入睡之后,再施展穿墙隐身的变化之术,往道观客房中去打探确认一番。
不过此时天色虽然近晚,已经是日落时分,但离着夜半还有两三个时辰。
他自是不能在道观之外空等这些时候,便打算易容改装,先扮做清修居士,进这上清宫中借宿下来,等到了晚上,再行打算。
但无奈韩浞如今却没有能够改头换面的法术,就只能转头去问了身旁的白即墨。
白即墨乃是千年狐狸成精,确有不少迷惑凡尘的手段,就笑了笑向自家公子说道:“这有何难,公子只管观中去问,即墨担保没人能认得出公子真颜!”
听她许诺,韩浞却还是有些不安心,反问道:“这可是道家宫观,你难道就不怕其中有修行高人,识穿了你的法术?”
此刻他们不在刘阆苑身前,白即墨也就没有了那份战战兢兢。
与韩浞说话时虽然依旧恭敬,却还是仿佛由小婢女,成了老家人的口气,为韩浞分说道:“公子不知,这京中乃是尘世最繁华,却也是最纷扰之地,不是修行的好来处。若真有那高人,也只能是些方外散修,或是道门各派中不谙修行,放出门外让去自求富贵的弟子。这等人物,入世就是为求得一场荣华富贵,又哪里会守得住这一处小小的荒郊道观?”
韩浞听她这话却是有些不以为然,暗道这狐狸精还是没吃够教训,难道忘了当初差点儿把他们几妖一网打尽了的季飞雷,就是守在了崂山道宫一处小小的月华观?
但想是这么想,他却还是没多说出这话,只是轻微提点了白即墨一句,说道:“莫要凭着法术得力,就小觑了世间高人,万一哪日漏了根脚,被别人打杀了,却又哪里去叫的了冤屈?”
白即墨听韩浞这少年人一口的老气横秋,却又不敢违逆,只能老老实实低头称是,但到底还是一时没忍住,被韩浞见到了她低头时嘴角的一丝笑意,又听到了她的低声巧笑。
没办法,这到底是个狐狸精,虽然她自家也许不察觉,但勾人魅惑的姿态形状都是深入血脉当中,许是她如今是一心想讨得韩浞欢心,竟然一个不留意就把从前那副巧笑嫣然的手段给施展了出来,
韩浞无法,只能摇了摇头不再去看她,举步往上清宫中行去。
虽然他之前提点白即墨不要小觑世间高人,不过其实他自己细思量了一番,也觉得似乎不必如此谨小慎微。
毕竟他只是换了个颜面,并非用的是什么伤天害理的邪术,想来也不会有高人如此有闲,专来为这般小事儿与他过不去。
白即墨见自家公子走了,也连忙跟上,主仆二人这便一同进了这上清宫。
往后无甚可说,不过是韩浞一入道观,便寻到了主事老道,编了一套远来修行的话与这老道说了,然后就顺理成章地被允了留宿道宫。
然后那老道便将主仆二人引到了前殿之后,东侧的一间客房将歇。
韩浞与白即墨也就干脆在那房中,各自修行,等待时机。
半晌过后,就到了月上当空,子时三刻时分。
韩浞原本安坐榻上,此刻双目一睁,法诀一拿,运起丹田中“飞身托迹”与“正立无影”的符种滴溜溜一转,就为自己施展了穿墙隐身的变化之术。
然后就见那榻上立刻便没有了韩浞身影。
对察觉了自己的动作,起身侍立的白即墨说了一句:“且在房中等我”,然后韩浞就穿墙过壁,到了隔壁客房。
因为他没有寻人的法术本领,所以此刻只能一间间客房去找,但转遍了整个东客六七间房屋,除了那没人居住的,其余住的竟然全都是男居士。
韩浞这才恍然,猜想兴许这男客都是住了东边,想必那西边才是留宿的女居士。
当下就又出了东边客房,过院穿行,到了西边客房。
结果闯了几间屋舍之后,果真如韩浞猜想,住了的倒的确尽是些女香客,可奈何其中唯独不见那平阳郡主!
这就不禁让韩浞有些摇头了。
只听他心中暗道:“我也是发的什么疯癫,竟然只凭几句府中谣言,就来这道观之中乱闯居士客房。”
悲叹自家如今竟也成了窥人隐私,斯文扫地的浪荡登徒,韩浞摇头不住地就要回往自家客房去。
哪知,半道上他却听到两个小道童在道中说话,其中一个言道:“听说了没,原来那姑姑竟然是王府的郡主,只因为出嫁当日,夫家就病死了,所以这才来了我们上清宫守贞修行!”
另一个小道士像是不知这一遭,闻言惊奇道:“竟然是王府郡主!难怪只是两三日功夫,就能在观后起了一间静室,出入都还带了二三人伺候服侍,这么说来倒的确是权贵人家的做派!”
“那是姑姑入观当天你没去看,还有更大场面你却不知道哩……”
两个小道童就这么说着说着走远了。
韩浞却没继续跟上去,而是一转身,就朝着观后方向寻了过去。
七拐八折,他这才总算是在道观之后一片清幽竹林当中,见到了小道童口中的那间静室。
隔远看去,韩浞见那屋中竟然还有灯光,便将飞身托迹的变化一施展,就到了房屋窗前。
虽然他有法术在身,但如非不得已,他还是不愿贸然闯入别人居所。
之前几番不请自入,也不过是因为不确定这郡主到底借住的道观哪一间客房,如今既然知道这房中就是李昭儿,也就不好再无故放肆唐突了。
且这到底是女儿闺房,屋中又尚有灯光,要是胡乱闯了,说不定会撞上个什么场面,反倒惹得他自家尴尬。
来到窗前,隔了半掩的窗扉,韩浞立刻便将室内的情状尽收眼底。
见那房中,果然是那西凉王府的平阳郡主,李昭儿。
只见这少女此刻,一手杵着香腮,一手持卷对灯,正在夜读。
一旁的绣墩上,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侍婢正一会儿低头,一会儿抬头地在那里打着瞌睡。
兴许是身子一时没撑住,那侍婢忽然一个踉跄,险些跌了下去。
虽然她立刻“哎呦”一声,及时定住了身子,但还是被这一踉跄,给弄得惊醒了过来。
偷摸打着哈欠,见自家郡主还在读书,一点儿也不来理她,这小婢女揉了揉朦胧睡眼,便起身来到郡主身边,劝道:“郡主,夜已深了,还是早些歇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