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城墙边的临水阶梯旁,停泊着许多船只,有大有小,均稳固地系在嵌入石头中的铁环上。
看到那个人高马大,一脸凶相的家伙出现在阶梯上,须发花白的老船夫赶紧解开绳索,把小艇划到他旁边。
他身边还有三个人。一个瘦骨伶仃的小猴子,只比大高个的腰高那么一点;一个人穿得花里胡哨,看着像是戏子。
还有一个人长着乱糟糟的金色长发,面孔被蓬松的金色胡须所覆盖,看上去就像硕大的金黄猛狮。
四人步下阶梯,任凭流水浸湿靴子,一一翻身跳上小艇。
老船夫划动木桨,小艇在水面上缓缓滑行,驶向巨大的拱形水门。
现在正是每天的交易时段,铁闸门高悬在水面上,露出全是红色铁锈的下半部分,平时闸门的下半部分都浸在水中,“水门”正是因此而得名。
小艇与一艘进城贩卖蔬菜的小船擦肩而过,两个船夫还热情的打了声招呼。
穿过拱门,小艇驶向对岸,把奔流城渐渐抛在身后。
踏着坚实的土地,走着走着,詹姆·兰尼斯特感觉世界是如此甜美。
微风拂过纠结的头发,温柔而芳香,一如瑟曦的指尖。他几乎就要晕过去。
壮汉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弑君者。
“他在牢里待的太久,看来很虚弱,会不会死掉?”小猴子有点担忧。
他们得把弑君者弄回君临才能拿到钱,如果带具尸体回去……不知道委托人还认不认账,那可是好大一笔钱。
弑君者推开壮汉,哈哈一笑,“放心,我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当然要好好活下去,”
戏子走上前轻轻拍小猴子脑袋一把,“你胡说什么呢,你死了詹姆大人都不会死。”
他不仅衣服穿的花花绿绿,言行举止也很娘娘腔,看得詹姆心里有点发毛。
戏子冲詹姆露出一个“媚笑”,“大人,我叫卢多。在牢里这么久,憋坏了吧,我随时听您吩咐。”
詹姆感觉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逃出生天的兴奋瞬间少了一大半。
不过与魔法骑士的决斗,还有这段漫长的牢狱之灾,磨掉了他身上的很多傲气,换了从前,即使是救命恩人,敢坏我心情那也得要你好看。
他看看壮汉,“你是他们的头?接下来怎么办,难道我们要走回君临?”
卢多又绕到詹姆前面,“大人,他是卡库斯。您别担心,我们在前面的树林里藏了马匹和干粮,夏比的兄弟看着呢。”
指指小猴子,“夏比就是他。”
壮汉和小猴子都是人精,否则也不敢接这种潜入敌后救人的高难度任务,自然知道卢多为什么如此奴颜卑膝。
眼前这位可是兰尼斯特家的公子,当今国王的舅舅。只要他随便提拔一下,对他们这些底层社会的人来说,那就是一步登天。
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他们遇到了弑君者,最多也就是远远看看,和他攀谈?靠近都不要想!
接着四人沿着河间大道步行前往藏马的地方。三人一路围着詹姆大人长,大人短,拼命表现。、
詹姆暗暗佩服自己,居然能忍住,没拔剑把他们砍死。
突然西边传来一阵马蹄声,一队打着冰原狼旗帜的骑兵从缓缓出现在视野中,约莫二十来人。
四人连忙靠在路边,低下头,恭恭敬敬的给骑士老爷让路。
凯特琳看着路边高高矮矮的四个人,觉得有点奇怪。
策马经过他们的时候,她才突然想明白。其他三个人弯腰低头的样子,一看就是平民,唯有那个满头金发的高大男子,腰挺得笔直。
她仔细打量一下,一个念头不可遏制的升起。深吸一口气,她试着喊道:“詹姆爵士!”
金发男子本能的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
视线相交的瞬间,凯特琳感觉自己的心都要飞出来了。
詹姆毫不犹豫,飞身向凯特琳扑过去,只要抓住北境之王的母亲,他就还有一线生机。
他差了一点。
凯特琳身边那个高大的骑士从马上扑下,一把抱住詹姆,两人在地上滚成一团,激烈的扭打起来。
侍卫队长哈里斯·莫兰也很快就反应过来,马上向凯特琳靠拢,一边喊道:“昆特快过来,杰克斯、夏德,注意那三个人!”
夏比转身就跑,嗖的一声,一只长箭穿透他单薄的胸膛,小小的身影应声而倒。
卢多举起手想要投降,一位北境侍卫策马从他身边驰过。他两手猛的捂住脖子,鲜血从他指间向外汩汩流淌,身体软软的向地上倒去。
卡库斯疯狂的吼叫,猛地把一位北境侍卫拉下马,一拳一拳打在侍卫的铠甲上,双手被钢铁甲片摩擦的鲜血淋漓。
突然他的胸口冒出一截剑尖,壮汉骤然停手,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力量。
被打了几拳的侍卫推开压在身上的沉重躯体,灵活地爬起来,向还在战斗的两人围拢过去。
詹姆再次感觉到了与魔法骑士战斗时那种力量被压制的感觉。
他能感觉到对方技巧上的生涩,但被关押的时间太长,体力大不如前,一时间竟然无法摆脱。
两人扭在一起,不时互殴几拳。
那个怪物拳头好重,每一拳都让他痛彻心扉。
而他一拳打过去……疼的还是他自己,那人穿着厚重的铠甲。
终于詹姆抓住一个机会,一脚把对方踹开,从腰间拔出剑,想要上去追砍,但十几个北境侍卫早就在一边虎视眈眈,见状就举着盾牌围拢过去。
凯特琳在几个侍卫背后喊道:“抓住他,不要杀他!”
“那可真是太感谢了,夫人!”詹姆举着长剑发起疯狂攻击,根本不防守。
可面对他露出的巨大破绽,侍卫们也不敢攻击,束手缚脚,连连后退。
直到布蕾妮拿着一面比较大的鸢型盾冲过来,趁弑君者疯狂攻击一个侍卫的时候,一盾牌拍在他背上。
詹姆踉跄着跪倒在地,手中长剑横扫,防止对手连续攻击,然后马上起身。
但其他侍卫也开始有样学样,趁隙用圆盾拍打。
圆盾虽然没有鸢盾那么大,但布蕾妮接住了詹姆的大部分攻势,这样其他人总能找到机会上去给詹姆来一下。
詹姆拼尽全力战斗,但终于被人拍中了一下头部。
稍一失神的瞬间,布蕾妮勇敢地冲过来,一把抓住他的右手腕,顺势也把他撞倒在地。
手对手,脚对脚,脸对脸,布蕾妮死死的把詹姆按在地上,像两个重叠的大字。
侍卫们一拥而上,有人帮忙按住詹姆的手脚,有人去掰詹姆的手指,生生把剑从他手中挖出来,挖得鲜血淋漓。
詹姆认命的闭上眼睛。凯特琳长出一口气,感觉心脏开始重新跳动。
又经过一番折腾,侍卫们把弑君者绑得严严实实,不仅手,连腿也绑住,现在他只能像虫子一样蠕动,其余什么动作也做不了。
侍卫队长哈里斯擦擦额头的汗珠,刚刚把他也吓得不轻,如果不是美人在侧,他无法想象后果会是怎样。
现在他觉得夫人能招揽到布蕾妮,实在是太英明了。
“夫人,我们马上赶回奔流城吧,地上的尸体,让奔流城派人来处理。”哈里斯说道。
凯特琳没有回答,怔怔的看着天空,过了一会才说道:“不,带弑君者去刚刚经过的那片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