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越州的雪很大。
剑玄山内外银装素裹,下午凿石回来后,王吞一直在灶房鼓捣着什么,没一会,他端来一个滚烫的铜锅。
下有炭火,上冒热气,王吞搓着手笑道:“前几日家中送来一批药材,还有山珍,我一锅烩了,你尝尝味道。”
孔征狐疑地看着对方:“这是干嘛?我已经吃过了。”
“再尝尝嘛,前几日本公子在白石滩大放异彩,全仰仗你教导有方。不得犒劳犒劳你……”
王吞说的眉飞色舞,孔征无奈地摇摇头。
连续几天,王吞都在说他独战无名同门和高手杜航的事,听的他耳朵都起茧了。杜航是谁孔征不知道,但孔征知道那个杜航一剑将王吞抽的跟猪头一样,要是换了真剑,半张脸都被削掉了,哪来的骄傲啊?
山珍的香气,夹杂着药材的味道,着实有些新奇,孔征试着尝了一口,锅内的汤并没有药材那种涩苦的怪味,反而非常顺口,显然烹调得当。
“你平时在家都吃这个?”孔征问道。
王吞哈哈一笑:“家父是赤阳国第一药商,也是顶尖的老饕,宫中药膳都是我王家给的方子,这些东西都是我家研究了几代的食谱。药、食不冲,怎么样,还可以吧?”
孔征眼带深意地点点头。
难怪王吞这种散漫的家伙也有仙缘,这是‘八珍一汽锅’啊。里面八种山珍,外加药材炖煮,形成了一锅精华,这种汤锅,他已经很久没吃过了。
一锅山珍吃完,王吞连汤都喝干,只觉得体内热辣如火,浑身汗浆顿涌。
“痛快!”王吞拍了拍鼓胀的腹部,不断地擦去汗水,即便屋外大雪纷飞,他还是褪去衣服,坦露着上身,似乎一点也不惧严寒。
“咦,你怎么没出汗?以前我第一次吃这药膳的时候,热的鼻血都流出来了啊。”
王吞看向面色正常的孔征,一脸诧异。
孔征心中一笑,那是虚不受补的表现。自己几个月前已经打熬了筋脉,目前体魄凝实、筋骨强健、气息绵长,怎么会出现那种糗态。
不过不得不说,这药膳一道也是排除杂质的法子,顺带有补气之功效,看王吞的模样似乎并不知道这锅药膳的来历,孔征觉得,他祖上与药修有莫大的瓜葛。
收起心思,孔征道:“收拾一下吧,该练剑了。”
“好嘞!”
三个月的时间,王吞从一个好吃懒做的家伙,变得上进起来,全是因为孔征带给了他自信。
目前因为寄人篱下的缘故,也甘愿被孔征使唤,这放在以前,想都不敢想。堂堂赤阳国第一药商世家的公子,会给别人当下人?不可能的。
王吞利落地收拾好屋子,见到锅碗瓢盆堆叠,开口道:“门口那条小溪应该冻了,我去后山汤谷把这铜锅洗洗,明天应该还能做一顿。”
“嗯。小心路滑。”
“放心吧。”
王吞说走就走。
灶房中,堆着几包药材。
孔征嗅了嗅,又悉心翻找了一会,发现并没有太过珍贵的药材,正遗憾间,忽然听到一声遥远的呼救。
好像是……汤谷传来的?!
孔征抓起长剑,跃门而出。
汤池是一处汤谷中的温泉,这样的温泉剑玄山有几处,汤池是最小的一处。
此刻,汤池边,一头怪蛇将王吞逼到一棵树上。
“妈呀,这是什么玩意?!”
那怪蛇有大腿粗细,浑身是血,孔征赶来的时候,发现局势已经迫在眉睫。
这是……
赤鳞蟒???
孔征愕然,这种妖兽自己前世见过很多,此蟒体质特殊,不惧高温,经常会居住在温泉、火窟之中,但性情懒散,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攻击人的。
想必这条赤鳞蟒原先就居住在汤池之中。
只是……它向来讨厌冬日,为什么冒着严寒出来攻击王吞?
孔征收剑走了过来,王吞哀嚎道:“孔大哥,孔征,孔爷爷!救我!快拔剑啊!”
孔征步伐沉稳,那条大蟒发现孔征走来,不断吐着信子。
猩红鲜艳的信子,看起来就非常危险,王吞已经快吓尿了,更让他绝望的是,孔征似乎感受不到这条怪蛇的危险。
奶奶的,这种长虫,一口气吃掉他们俩都不成问题啊,你哪来的淡定!
只见孔征走到树下,忽然伸出手。
王吞浑身僵直,感觉下一刻孔征就要葬身蛇口,谁曾想,孔征将盘在树上的怪蛇抱了起来……
这……
王吞有些不信自己的眼睛。
他看见孔征将怪蛇一圈圈从树上解下后托在怀里,接着走到汤池边,将其丢了进去。
噗通一声,怪蛇入水,片刻间没了踪影。
“好了,下来吧。”
孔征看向树上的王吞道。
王吞浑身僵硬,半天才从树上下来,见了鬼一样看着孔征:“你……你……你……胆子是真的大……”
王吞舌头打结,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那是蟒啊!腰身如腿粗,盘上一头牛都能勒死了,你还敢抱它?
孔征低头观察了一下四周,这才对着王吞道:“山野之人,胆子大点正常。”
王吞无语。
山野之人都像你这么干,早就死绝了。而且我早打听了,你是城里人!
王吞瞟了一眼汤池,有些后怕,谁曾想仙家山门中还藏着这种妖兽。
二人返回小院之后,孔征看着面色仍旧惨白的王吞,忽然道:“这几天,你回去揣摩一下剑法吧。”
咦?
王吞反应过来:逐客令?
“孔大哥……我从小怕长虫,今日被吓的失态,你也不至于这么看不起我吧?”
王吞一脸惨相,想博得同情。
孔征摇了摇头:“不是,长虫记仇,我怕它钻来找你。”
王吞一怔:“那我这就搬……但练剑的事……”
孔征道:“自己勤修,前两剑是青玄剑法中最难的,算是基石,你已经学得七七八八,再往后就简单多了。”
果然是逐客令……
王吞心中遗憾,不过也没埋怨。孔征能允许自己跟着学了三个月,已经很仗义了,自己还不是那种没皮没脸的人。
“好,这三个月的恩情,王吞铭记!孔大哥,从此你就是我亲哥……以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孔征:“……,你别说,我正好想到一个东西,只有在炎池地火中才能取到,你要不……跑一趟?”
“再见了您嘞。”
王吞说走就走,毫不犹豫。
王吞走了,屋内又剩下孔征一人,此刻,他的目光移向自己的手上。
血!
他刚抱过赤鳞水蟒,这只手上还有鲜血。
“那只赤鳞蟒受伤了……”
孔征眯起眼睛,很明显,这是新伤,也就是说,在王吞去汤池之前,那赤鳞蟒经历过厮杀。
孔征回忆起它的伤口,那伤口只有一处,但很大几率不是妖兽咬伤,更像法器留下的伤口。
是剑伤么……
不对,青玄剑法至锐无比,如果是剑伤,那条蟒应该被洞穿才对,而且起码应该有同门的踪影。
孔征忽然想起这半年中在杂园内打听出的情报。
在越州七大宗门中,有一个魔道宗门,也惯用法器,那就是血兽门!
“那伤,是矛伤!”
孔征断定,现在的汤谷中,藏着一位魔道弟子!而且很大概率……就藏在汤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