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野莲音带着中中行走在中京区喧闹的商店街上。
现在的时间点是傍晚,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不过京都的城市规划做得很好,所有街道横平竖直,很少会出现堵车情况。
周围路过的两个女子高中生正有说有笑呢,看到他俩便马上露出了奇怪的神色,窃窃私语起来——一个衣着整洁的男子高中生,一个衣着破烂的小乞丐,这是什么诡异的组合?
过两人相貌都挺好看,一个英俊帅气,一个稚嫩可爱,难道是什么失散多年的兄弟刚刚认了亲?感觉可以凑CP耶!
无视那两个表情奇怪的女生,在街上的巷道里看了看,西野莲音很快就看到了一个门帘上写着“饂饨”二字的拉面店,十有八九是一家专卖乌冬面的老店——古代乌冬面店门口就是写着饂饨的,但是因为发音和うどん(乌冬面)太像,后来的新店门帘基本都写的是乌冬面了。
“就这家吧。”西野莲音用眼神征询了一下意见,见中中没意见,便带着他走了进去,在边上的角落里坐下,旋即问店主要了两碗乌冬面,付了钱。
乌冬面和荞麦面,绿茶面并称日本三大面,算是任何一家拉面店都毋庸置疑的主角了,其口感介于切面和米粉之间,口感偏软,再配上精心调制的汤料,味道很符合大众口味。
不同地区对于乌冬面的汤底做法也有所不同,东京为代表的关东一般是鰹鱼酱油汤底,加浓口酱油,而西野莲音所在的城市是京都,自然是关西这边的做法,一般是昆布海鲜汤底,加淡口酱油。
不过西野莲音口味适应能力还挺强的,至少关西这边的拉面汤底他觉得味道还可以,趁着店主忙碌的时候,他的目光也锁定在了店主的动作上,算是学习一下乌冬面的做法——他在料理方面学得很杂乱,有居酒屋常见料理,有中华料理,又在料理研究社学了不少面点甜食,但对拉面这一块修炼还不够深,万一月底食神大赛的初赛主题是拉面,那他估计够呛。
所以趁着现在观摩观摩老师傅的王者操作好了,没准儿能让他这个黑铁菜鸡学到点什么隐藏技巧。
店主的上面速度还是很快的,等了没多久两碗面就好了,西野莲音收回了视线,不看了,认真吃了两口,感觉颇为满意,然后问道:“中中,你平日里一般住哪里?”
这小付丧神没有手机这种东西,要找他只能问清楚住址。上次两人关系不熟,没问到,这次他捉摸着有好感度基础了,总该能骗出来了吧。
“我住在出云路河畔公园后面。”中中迟疑了一下,但这次还是老老实实说出来了,“你想去吗?不过我家那边没什么有意思的地方,你到时候见了会很失望的。”
公园后面啊……那多半是流浪汉营地了?看他这惨兮兮的样子,估计他口中那个爷爷就是个老流浪汉吧,所以才把他收留了?
西野莲音思索了一番,猜测是中中外表年纪太小,打工也没人要,所以就只能跟着流浪汉捡些东西卖钱来维持生计——日本和中国不一样,乞讨属于违法行为,会罚款,所以捡垃圾算是唯一生存手段。
不过这孩子对口中的爷爷十分尊敬的样子,估计感情很深了,这时候就算提议给他找个愿意接纳的人家当养子——比如西野家的空房间就蛮多的——他大概也不乐意。
吃完了面和浇头,再美滋滋的把拉面汤喝了个一干二净,井上中中下意识揉了揉鼓胀绵软的小肚皮,露出了满足的表情。不过他显然还有些意犹未尽,若不是太不雅观会引起旁人瞩目,他能把这拉面汤的碗抱着再舔一遍,确保什么残羹都不剩下为止。
“谢谢款待。”中中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大概是回想起了自己刚刚狼吞虎咽的吃面姿势,感觉有些羞耻。
像他这种本体是刀剑的妖怪虽然饿不死,但不代表不会难受,而且长时期不补充食物作为能量,很可能会无法维持住化形姿态而变回原样——玄幻小说里那种越来越强的修炼功法目前还不存在,很多妖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修炼”成妖的,更别提什么整个功法出来了,大多都听天由命,厉害不厉害这种事情纯粹看脸。
“没事,一会儿我能跟着去你住的地方看看吗,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以后能怎么找到你。”西野莲音一边带着他往外走一边问道,“实不相瞒,我很欣赏你这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正义感,想要和你成为朋友,以后你如果需要帮助了,我也可以给你两肋插刀。”
“两肋插刀?”中中吃惊的看着他,“你打算砍我?”
西野莲音:“……”
他无语了一会儿,只能给中中讲解了一下这个汉语成语的含义,而中中也尴尬了起来,他毕竟是小妖怪,没监护人,没法登记住址,自然也没法上学,想不到竟然在文化知识方面闹了个乌龙——这一刻他突然就感觉有点想上学了,毕竟其他小孩子都上学,总觉得上学念书一定是件格外美好而快乐的事情!
“如果要成为朋友……不是不可以。”提着麻袋和竹剑默默往前走,中中有些犹豫的说道,“不过再等等吧,你应该认真考虑一下的,我也要想想。”
他和西野莲音今天才第二次见面,陌生着呢,两边都不熟就说要交个朋友,那种朋友也太表面了。
而且他觉得等西野莲音见了他住的地方,就不会再想要和他有什么接触了——倒不是自卑,纯粹是他之前有过被人嫌弃的经历。
出云路那边的河畔公园紧挨着的就是鸭川,离中京区这边的商店街还蛮远的,走过去少说也得一个小时。
西野莲音看了一会儿时间,发现已经有点晚了,除非现在马上坐电车前往南区,不然怕是赶不上爷爷那边的开业时间,便果断的请了假——店里有京子顶替雪女的工作,而爷爷那种久经沙场的老将本身也不缺帮厨,他请假的影响不会很大。
老爷子那边很快就答应了,就是情绪上有些不痛快。
没办法,这段时间里有越来越多的客人因为那传说中的“愉悦の美食魔术师”称号跑过来慕名用餐了,西野莲音如果在店里,大可做一点小菜配合心灵干涉技能来满足客人们的需求,再由肩负“幻影刀客”称号的老爷子负责更高质量的菜品。但如果西野莲音今天请假不来,就客人就会有一些怨言——哪怕只是几个客人在抱怨,对老爷子的脆弱而高傲的自尊心都是很大的伤害。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西野莲音和中中终于走到了那处人迹罕至的出云路河畔公园。
这个时间点公园附近的路上都没什么人,黑漆漆的甚至还有些阴森,感觉走在这附近撞鬼的概率都比一般人高。
“我先进去和爷爷他们说一声。”中中说着就拎着东西走了进去,他之前顺路去把麻袋里的可回收垃圾卖了大约两千多円的样子,算是“大丰收”了,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西野莲音点点头,也没打算跟进去。流浪汉在日本属于被歧视的群体,心理十分脆弱,他担心自己不打招呼贸然进去会打扰到他们。
不过他对流浪汉并不会有歧视,现在很多人觉得流浪汉之所以是流浪汉,理由是懒惰不肯工作,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日本社会中的流浪汉有97%都是老年男性,而形成原因是上世纪的泡沫经济崩溃,许多家庭都背负了沉重的债务,其中一些家庭的丈夫为了能让妻子与孩子能过上正常的生活,毅然决然和妻子离婚,选择独自一人承担一切,带着债务远走了他乡,四处流浪。
而流浪汉们的聚集地多半也是公园这种地方,因为这里能够提供清水,用干净来维持住他们最后的体面。
西野莲音在公园门口静静等候了一会儿,忽然产生了一股浑身发毛的感觉,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给盯上了一样。
他心里有些怪怪的,赶紧环顾四周,目光很快凝固了下来——在公园外小路另一边的路灯柱下,带着恶灵仆从的茨木童子正站在那里,直勾勾的看着他,还伸出白嫩的小手手挥了挥,似乎在友善的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