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43年,发生了一宗骑着白色摩托的假警察从运钞车上劫走了四亿日元的案件。
“当时运钞车抵达府中监狱后门时,有辆白色警用摩托车从后方超车逼近,司机出于无奈只得将车窗摇下。白色摩托车上的假警察说是署里派他来紧急通知,然后告知司机运钞车上有爆炸物,让他进去检查。
“运钞车上的四名人员因为知道目前分行经理曾遭人恐吓的事,感到不安,所以就乖乖下车让对方检查,突然,一声‘要爆炸啦’的喊叫声后,从制烟筒发散出浓烟,四人赶忙躲到车子后方找掩护,骑白色警用巡逻车来的那名男子就趁这空挡,跳上了运钞车扬长而去。
“对面车道偶然路过的自卫队队员,见这边冒出蓝色的火光,就拿着灭火器要赶来,就听见犯人喊‘要爆炸了’,连忙将身子缩回车内!”
“明智先生,你知道得好详细啊!”扎着辫子的七濑美雪听得饶有兴致。
“因为这是我父亲负责的案子,当时犯人在现场遗留的作案工具等物证多达上百件,因此开始的时候警方对侦破案件相当乐观,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却发现这些遗留品要么是被盗物品要么是大量生产贩卖的物品,对破案的进展都不起任何作用,搜查碰到了死胡同,案件也进入了迷宫之中,至今,这起本世纪损失金额最多的案子已超过民事诉讼时效年限(20年),成了一桩彻彻底底的悬案。”
“没错……恭次他说的话半点没错,警方被他留下的证据玩得团团转。”多岐川慧换了一种像是热恋中甜腻的笑容,甜腻中又夹杂着一份仰慕,虽然这种笑容在饱经沧桑的脸上稍显违和。
“调查初期,我父亲他也曾怀疑过坂东,当麻,理查等人,但后来也都不了了之,所以当我知道他们都会来参加巴多尔城的‘悬疑之夜’,就想着会不会和这起案子有什么联系,就特意跑来这座城堡参加‘悬疑之夜’。”
“那三个人……”她的脸色恢复平静,“我们转移了运钞车里的三亿日元,恭次为了完美犯罪,追求犯罪艺术的考虑,不允许坂东九三郎他们在案件时效前使用抢来的三亿日元,他们三人虽然不敢说什么,但都心生怨气。
“那天傍晚,夜星当空,我和恭次站在附近山崖顶,他说这里在不久之后会运来一座德国城堡,还说已经想到了以这座城堡为舞台的完美犯罪,说完后他递给了我一枚戒指,问我是不是应该考虑未来的事,就在那时……”
多岐川慧咬牙切齿,继续说,“坂东九三郎用曲棍敲晕了恭次,而我也被敲晕,我们被埋进土里,醒来时,我人就在医院躺着,因为受到打击而在半年间失去了记忆的我,虽然赶到了他被埋下的这里,可是当时,这座城堡已经矗立在这里了!”
说到后面,她带着浓重的哭腔,热泪在她通红的眼眶里打转,“恭次……他所留给我的,只有一枚戒指而已,那时我便发誓,要用他们三人的性命告慰恭次的在天之灵。然后我改名换姓,装作多岐川慧这另一个人等待着时机,等待向他们复仇的时刻。
“而到了今天,复仇终于完成了!”手里的枪因为突然加重的握力而发颤。
她猛然抬起手,作势要将大壁炉间顶上的多层大烛灯给射下来,“我有着彻底完成这场犯罪的义务。”
倏然,佐木大喊一声,“你的戒指呢?峡山恭次留给你的戒指并没有在你手指上!”
“什么?”多岐川慧诧异地看去挂在一边的左手。
说迟也快,佐木大步上前一托她举枪的右手。
“你!”扳机下意识按下,“砰,砰”,两声巨响,子弹打在天花板,擦出两道火光,庆幸没有打在吊灯的栓绳上。
“你要干嘛?”
“问屁!要死自个找个安静的地去!少祸害别人!”他跪压在中年女人身上,膝盖抵住她的肋骨,双手紧紧箍住女人的手腕,狠狠一翻。
只听见“咔擦”,女人的右手腕失去知觉,扣住扳机的食指脱力,佐木趁机夺过手枪丢甩到一边。
望着耷拉的右手掌,多岐川慧痛哭,“啊……”
这时,其余人才反应过来,夺步过来帮助佐木一起压制住想要所有人一起陪葬的疯女人。
“是你……赢了,佐……木侦……探!”她一字一顿,脸色因疼痛而发白,神经质说,“哈……哈……恭次,我没能完成你的艺术,我无颜面对你。”
“不对,不是的,”金田一朝她吼道,犯罪可不是什么艺术,你的恋人的计划的确是很完美,但它究竟又给你们留下了什么呢?不是只留下了同伴的背叛、恋人悲惨的死亡和憎恨吗?”
“你懂什么啊!”多岐川慧咬破嘴唇,嘴角瞬间沾满鲜血。
“我懂!可是难道一直憎恨别人,你就会得到幸福吗?完成了复仇,你就真的满足了吗不管装饰上怎样冠冕堂皇的话,犯罪也只会产生出悲剧来的啊!”
佐木掸掸膝盖上的灰尘,蹲在那看着正义凛然的金田一,仿佛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心想:“没有活在仇恨的人真能懂得那种将仇恨刻在骨子里的人?如果有一天,有个人跑来问你,不让他复仇就结果他自己的性命,你又会如何劝阻他,金田一君?没有做过选择题的人总会幻想自己能选到最完美的答案,可人力终有不逮。”
想归想,但他并没有打算和金田一说这些,只有亲身经历过,人才会成长。
多岐川慧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反驳金田一,只是万念俱灰地仰躺在地面上,空洞的眼神注视着那盏本该坠入地面燃起的烛灯,她轻声呢喃,“我会找个机会下去陪你的,恭次!”
“活着不好吗?”一只瘦削的手掌递到她面前,掌心处躺着一枚散发着几缕青烟的银戒。
“恭次给我的戒指,”多岐川慧含着热泪挣扎着从地上坐起,她本想用右手去拿,却发现脱臼的手腕根本使不上力气,只能用左手去拿,“好烫!”
她多看了佐木的掌心一眼,上面赫然烫出了一圈水泡,紧锁眉头问,“你从哪里找来的?”
佐木的大拇指一指身后的壁炉,“应该是你早上不小心混在衣服道具里给丢进去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
“好死不如赖活着,不管日后的审判如何,如今仇人已死,你都该戴着峡山恭次送你的戒指活着,不仅为你自己,”佐木指着自己胸口,再指指女人手中捏住的戒指,“更为了曾经的他——尽力活着,哪怕时日不多。”
“曾经的他……”中年女人低声重复着,原来失去光泽的眼睛渐渐变得明亮,最后她掩面痛哭。
佐木收起手掌,抓住脚底的墨伞,缓缓站起身。
冰凉的触感降低了掌心传来的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