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四年十二月初四,终于整理好战利品的李征开始带着官兵们返回长治城。
与来时轻兵简从不同,回程时则完全是满载而归,剿灭这股流民,李征的收获不可谓不大。不仅有数千石的粮食,更有这些缙绅们‘捐纳’而来的钱粮,合共一万三千余石,银近八万两。
毕竟这些流民逃窜之时,太沉重的粮食根本带不走,轻便的银子便成了众人顺手牵羊的对象。因此连破两城,收获的金银本远不止这个数字,若不是顾麻子的万余人被堵个正着,可能连这最后的银子也是保不住。
这些银子中,顾麻子的人自然也是暗中拿去不少,但是李征并不打算计较,水至清则无鱼。事实上,李征也是可以猜到,不仅是顾麻子的手下,自己的麾下估计也会有人暗中拿去不少。
不过李征并不打算放过这些夹带的官兵,眼下还不是时候处理,等回到长治自然会让他们明白,军规为何物!
对于顾麻子这些人,李征也是直接以招募的青壮的名义一并带走,这些知道太多事情的山贼,虽然全部杀掉一了百了是最佳的选择,但是出身于后世的李征明显还硬不起这个心肠。
有之前投靠的山匪的被成功吸纳成为自己一份子的例子,李征也是打算对这些人也按此理处置。
军队回程,大大小小数百辆装满钱粮的车子也是让这些缙绅们个个眼中发红。但是他们却是没有任何办法对这些东西进行刁难,战场上的缴获归军队所有,这已经是大明百多年来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了。
虽然这其中可能有自家的贡献在内,但是他们还是保持了极为的克制。不仅是他们还有需要到李征的时候,更重要的是真的撕破了脸,对他们也是完全没有任何好处。
李征此时,正与这帮子大明国之柱石依依道别。一片的欢笑声似乎也是显示这群人的军民鱼水情,但是时不时有人会瞟一眼拉着物资的车辆,也是显示他们心中并不象表现出来的那么豁达。
人群中,也许唯一一个没有在意这些东西的就是宋谦平了。或者说,一方面这家伙的养气功夫极为到家,另一方面则是这次虽然明面上亏了不少,但是数万亩可以传家的良田到手,这笔帐从长远看还是大赚了。
但是并不是说,没有一个人敢于站出来,对这些物资露出自己不加掩饰的欲望。
“站住!本官在此,还不快些过来行礼?”
正在李征准备离去之时,一个声音也是传了过来。
李征回头一看,却见一个穿着鸂鶒(今称鸳鸯)文官袍服的矮胖老头鼻孔朝天,大刺刺的冷哼着。
李征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他如何不知,这是一个来找事的?不过,一个县令亲自出马,怎么可能会是偶然的呢?李征眼睛不经意的快速观看了一下四周,将这些缙绅的举动也是尽收眼底。
一看到这人到来,这些缙绅们中许多人都是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向后稍退些,静静的观看着事态变化。
尤其是县令,更是将目光隐晦的扫过诸多的缙绅的脸,似乎双方之间早就达成了默契。
看向宋谦平时,这县令还微笑点头示意,看起来这事也是经过了宋谦平的同意,至少也是默认。
“你这丘八,好生无礼,还不上前行礼?”
见到李征无动于衷,这县令顿时拉下了脸,厉声斥道。
见到这矮胖子竟然对李征如此无礼,李征身边的只知道李征的亲卫也是目光冷咧下来,手握刀柄,冷冷的凝视着这县令,大有一言一合,立即大打出手的样子。
“放肆!你们敢对本官动刀子?想造反吗?”
眼见李征依旧沉默不语,这县令也是心中大定,目光在这些亲卫身上游弋不定,冷笑着将一顶大帽子扣了上来。
“你他ND算老几!”但是他没有等来李征的服软,相反却是等来这一句极为粗俗的哩语。
“你……本官乃是文官,你一介武夫胆敢不大礼相迎,你可是……”
想了半天,这县令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罪名。
“本官乃朝廷正四品武官,你一个小小的七品官也敢喝斥于我?!竟然让一个四品官向你一个七品官行礼,太祖之时,曾有言武官无需向文官行礼,太祖之制在你眼中如同废言,你眼中可有伦理纲常?还是你觉得这大明应该由你说了算?”不等他喝骂出来,李征便盛气凌人的喝问道。
“你……”
这县令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虽然武夫见了文官便拜,这是不成文的规矩,但是李征一下子将朱元璋抬了出来,更是极为阴险的将更大的顶帽子扣了上来,也是让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本官是武官,与你文官疏途,就不强行要你行礼了。众军听令,出发!”
李征冷冷扫视了县令与其他缙绅一眼,高声下令道。
“且慢!你这都是本县钱粮,你这般强抢而去,如何行得!放下钱粮,本官还可网开一面,不再弹劾于你!”
这县令顿时急眼了,虽然没有以文官的身份压住李征,但是今日之事却是不能这般了事。这个丘八拉的如此多的物资,怎么可能没有他一杯美羹?
“有病!”
对于这县令的高帽子,李征只是头也不回的回了这么一句,扬长而去。
“来人,与我拦下!”
这县令今日完全被扫了面子,也是怒火攻心,气急败坏的下令道。
数个衙役也是应了一声,兴奋的上前一步,拦住了向前的车辆。这些车辆里面的东西之多,也是让他们完全失去了理智,就算县太爷注定吃大头,那露下来一点残羹就能让他们吃饱了。
因此一听号令,也是如同打了鸡血一般,铁尺钢刀在手,洋洋得意的拦在前面。
面对着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李征的反应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根本看也不看,拔刀劈死一个,挥手道,“流寇冲击官兵,不要放走一人!”
敢打他们东西的主意,也是让众官兵早就不耐,听到号令,二话不说,直接一拥而上,将之剁成肉浆。
那县令哪里见过这种血腥的场面,直接一个屁股坐倒于地,面如土色,哆嗦的指着李征道,“这厮反了,快快拿下他!”
听到县令这句话,正准备前行的李征反而折了回来,滴血的腰刀还未入鞘,就这般直直的身着这县令而来。
这一下,不仅这个县令,其他缙绅们也是个个双腿哆嗦,若是李征真个就这般反了,他们势必将成为祭旗的供品。
这会儿,所有参与此事的缙绅都是想起回城前所见的一幕,顿时后悔不已,为何非要和这个疯子和屠夫过不去?
“县令大人是不是非常希望本官造反?要不为何如此苦苦相逼?那本官是不是就此杀了你祭旗,然后杀光你全家老小,这样扯旗造反不也舒畅一些?”
李征走的极近,几乎与那县令贴在一起,口中却是压低了声音,以两个人才能听的见的声音幽幽的问道。
矮胖县令此时已经完全被李征身上无尽的血腥味震的无法言语,只能浑身哆嗦着,努力的距离李征和他那把滴着血的刀远一些,再远一些。
李征刺耳的大笑声不断的刺激着县令的精神意志,看着畏缩成一团的矮胖县令,李征冷笑着,“连个娘们都不如的东西,也想抢本官的钱粮?呸!”
“记得老子的田地一垄都不能少!”锵的一声轻响,李征将腰刀入鞘,看也不看这县令一眼,直接下令道,“出发!”
虽然身影不断远去,但是李征的声音却是飘了过来,“向一个大胜而归的官员弹劾,脑子还真是糊涂了!若是县令大人真的有兴趣,本官也是可以弹劾一下你丢城失地之罪,嗯,还有一个威逼同僚的罪名!”
此时的县令早已经没有了丝毫斗志,闻言也是浑身一抖,并不是被李征罗织的罪名吓的,是被李征的无耻给气的。这种场面,到底是谁在威逼谁?
艰难的在畏首畏尾的衙役搀扶下站了起来,这县令还是忍不住的浑身发抖,从来没有一次,他觉得离死亡是如此之近。这个武夫已经不是跋扈能形容的了,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为了能够安稳的独自站立,县令也是不断的在心中安慰自己,自己是正常人,不要与李征这般疯子一般见识,来日方长!
但是颤抖的双手却是出卖了他的自欺,他心中也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若是他真的死磕到底,这个武夫一定会造反!
有了这个感觉,他也是立即将胸中怨气一扫而空,不管他承不承认,这个不断远去的身影,他是没有勇气再去对付了,除非有朝一日他能调离这个地方,离这个疯子远远的。
“太爷,这个丘八好生无礼,这次绝对不能放过他!宋老爷他们都是人证,咱们要为黑虎他们几个报仇!”
就在县令自己都已经提不起勇气反抗之时,一个衙役却是斗志昂扬的恨恨道。
县令直接一个巴掌抽到这不知死活的东西脸上,直接骂了个狗血淋头,“你个夯货!要报仇的话,你现在就追上去,砍了这厮的脑袋送来!”
“将这些收拾了……”
县令突然感觉到一阵凉意,不知不觉之间,后背竟然被一片冷汗打湿,平时温暖异常的棉衣此时也是说不出的冰凉,冷到直入他的骨髓!
“还有快去做地契!这丘八要的地,一分也不能少,做好地契直接送到长治去!”
忽然想起李征走之前杀气腾腾的要求,县太爷更是机灵灵打了个寒噤,跳着脚的大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