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掉自己脸上的胡子,马林看着镜中的自己,年青的生命正在对着自己微笑。
据北方传来的情报,马林回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战线南北,双方的士兵们开始公然违抗双方指挥官的命令——其实在北方主义的军队里,就连那些下级军官也对于马林的到来有信心。
只有贵族军中,因为害怕军队造反,那些军官并没有胆子进行弹压。
也不是没有贵族对于马林的到来有所幻想,在希德尼与北方王国之间那些小国之中就有不少贵族蠢蠢欲动,认为马林作为一位亲王,一定会捍卫贵族的荣耀,有一些贵族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投入马林的名下北方拨乱反正了。
对此,几个大一点的国度,比如说法罗尔公国,这些贵族就没有一个敢吱一声的——毕竟是被马林杀怕了的各位,在他们的记忆里,被挂在城门上的倒霉蛋又不是没有,在局势还不明朗的如今,就不要跳出来送死了——毕竟他们的亲王陛下一向爱民如子,要是法罗尔出现这种情况……法罗尔的贵族们只怕早就自己躺进他们自己挖的墓穴里。
在希德尼联合,贵族和平民都在看热闹——你看,在这样新兴的国度里,没有农奴,贵族还没有固定为那些旧王国里尾大不掉的毒瘤,双方的感情反而因为马林这样的政治新星出现而显得平和许多,作为一个孤儿出身的平民传奇娶到了公主殿下,这样的励志故事哪怕无法复制,却也向所有人证明了这个国度平民一样能够通过自己的实力活得更好一些,北方难民之所以会在最近几年扎堆来到希德尼并投身于马林的集团,就是因为如此。
比起在北方直面死亡与痛苦,为什么不来到希德尼,成为马林阁下集团中的一个工人。
而在东部王国,无论是农奴,自由民还是贵族都在面对有如浪潮一样的混沌,谁都没有心思在这个时候玩什么政治上的阴谋诡计,毕竟他们面对得是动辄身死族灭的绝境。
在离开之前,马林抽空见了老费列罗一面,这个老精灵已经有些显老了,岁月终究在这个混血儿的脸上留下了一些痕迹。
“孩子,我还记得你帮我拉钩的时候,我还告诉过你,我会教你赚大钱,但是现在整个西陆都已经在翘首中期待着你的决定。”老费列罗一见到了马林,就拥抱了马林。
马林微笑着还以拥抱:“您今天是为了谁做说客。”
“我和那些人说过,你这孩子不会轻易受到裹挟,但是北方那些小国的贵族,早年与我的家族有旧,昨天半夜他们求上门,所以我不得不跑一次,我会将你的原话转达给他们。”老费列罗说到这里打量了马林两眼,发出了由衷地感叹:“说起来,我是应该继续叫你传奇阁下,还是应该叫你殿下呢。”
“我依然是你的小学徒,就像是我还是老霍夫曼的小学徒,你们在我年幼时期给予我的照顾,我永生都不会忘记的。”马林说到这里摇了摇头:“老费列罗,就像是你说的那样,我是一个不会被裹挟的人,我现在是贵族,是亲王,但我依然记得那个冬天,我是在街角被老盖亚特捡回家的孤儿,人可以忘记苦难,但不能忘记自己的出身,背叛自己的出身也许能够令自己与家庭获得更好的生活……但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说到这里,马林微笑着伸出手:“老费列罗,我想要的生活,你的那些朋友给不了我。”
“我明白了。”老费列罗与马林握手,然后他笑了起来:“老霍夫曼真是一个令人羡慕的家伙,在以后的历史里,所有人都会知道,尊敬的马林·盖亚特的导师会是他。”
这个精灵说完起身告辞。
但是马林知道,他其实说错了——如果未来真的有如马林所见的那样,老霍夫曼与他的教派终将成为历史不为人知的一页,最终湮灭在历史的尘埃中。
这让马林有些恍惚——你看,历史就是如此残忍,又会有谁能够知道,从大毁灭开始到如今这个时代,有多少人牺牲过,有多少人付出过,还有多少人被历史吞没。
不会有人知道的,但要是马林有幸,能够问这些人是不是会后悔,那想来……他们一定不会后悔的。
因为他们拯救的,是他们心中充满了希望的未来。
我也是要去拯救未来的人了。
从恍惚中清醒过来,马林走向自己所打开的传送通道。
玛蒂尔达再一次为马林披上元帅披风,这一次她站在了小椅子上,五条长尾的大尾巴狐狸从身后环住了马林的脖子。
“我太高兴了,马林先生您能够站在人民的一边。”狐狸姑娘从昨天马林表态开始就一直处于亢奋的状态,在她看来,马林获得了这样的成就,有了这样的地位,却依然选择站在人民这一边,这本来就是一种奇迹,她甚至在之前都不敢劝马林,因为她知道,让一个人放弃如此的高位,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甚至都做好了在马林下决定帮助贵族之后带着孩子远走高飞。
的确,玛蒂尔达说她深爱着马林,但是她不能背叛她的圣骑士之职,如果不能够帮助无辜,那么圣骑士就必将堕落。
“傻姑娘,我不是站在人民一边,我是站在无辜一边。”在马林眼里,人民与贵族并无差别,双方都不过是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挣扎求存的恐怖直立猿而已,而马林只会选择帮助那些无辜。
“马林先生又说怪话了,不过请加油,玛蒂尔达等待着您凯旋的好消息。”狐狸姑娘松开了手,马林转身拍打了这个姑娘小脑袋两下,然后一抖手,撒理斯从窗外飞入,落在了马林的肩膀上。
“我走了。”马林看着站在一旁的诺娃。
“今天之后,马林你也许就会成为贵族的敌人,我的臣子们会迫不及待地跳出来让我和你离婚。”诺娃笑着说道。
“等我回来就把他们全杀了。”马林笑着走到诺娃身边,给了她一个轻吻。
“去吧,我的爱人。”诺娃微笑着说道。
马林点了点头——别的姑娘都在准备防御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一些恶事,所以只有诺娃与玛蒂尔达过来送他。
但这样就够了,马林喜欢自己的爱人们有主见,她们毕竟是马林所处时代八个千年之后的新时代女性了,理所当然要有自己有见识,所以在马林来看,玛蒂尔达刚刚发言也没有错,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说的就是这样的道理。
吻别之后,马林钻进了传送通道。
………………
马林进入北地人军团营地的消息有如长了翅膀一样扩散了出去,之前几天打得天昏地暗的革命军与贵族军阵线上一片寂静,无论是哪一方,都在等待着他们的元帅阁下给予他们以最后的定义与审判。
同样地,一直在束缚着部下的苏德尔终于松了一口气——在新组建的神射手连队里,三个排中有一个是贵族子弟组成的,这个排由卡门带着,卡门一个人压不住他们,还是苏德尔以马林弟子的身份才压制住了这些家伙。
同样地,罗德尔的排基本上都是农奴,要是没有苏德尔的压制,这两个排只怕都能自己打起来。
在今天之前,苏德尔还能够用自己的弟子身份压这些家伙一头,但是马林来了,他的话就没有什么用了,这些士兵们集体驱车往北地人军团的营地走。
没办法,苏德尔只能带着由自由民组成的排,带有几个倒霉排长一起跟过去。
罗德斯对于马林非常有信心:“马林阁下一定会帮助我们的。”
卡门也点头:“没有错,我相信马林阁下。”
“呵呵。”出身贵族的排副在冷笑。
而自由民组成的士兵们对此争论不休,无论是倾向于革命军还是倾向于贵族军,自由民排里最近几天里也不平静。
多亏了苏德尔的弟子身份。
“罗德斯,你不在那儿自言自语没有人当你是哑巴。”苏德尔在翻白眼。
有的时候他会想,自己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不要命的表弟,在国难当头的当下,还能如此阴阳怪气……这小子就没有担心有一天他被革命派,保皇党还有看热闹的乡民一起打黑枪吗?
带着这样的怨念,苏德尔驾驶着机车来到了营地的大门前。
跑得飞快的两个排已经站在门外,用满是怨念的表情看着自己的指挥官。
“苏德尔指挥官,看到你真的太好了,你也知道,作为指挥官,如果你不到场,我们是不可能放你的人进场的。”在门口机枪阵地后的是苏德尔的熟人——托金·斯宾塞。
这小子真是运气好,早年跟对上了马林阁下,如今都是军团的首席政委了。
说实话,苏德尔的确有些小小妒忌——托金和他同龄,一个是大军团领导所有政委的首席,一个是神射手连队两头受气还要被吃瓜自由民暴力霸凌的连长。
“对,我的部下们太激动了。”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排的部下,苏德尔也忍不住阴阳怪气了。
今天无论如何,你们两个排里面总有一个会是钦定的反贼,等死吧你们这些小王八蛋。
带着这样的怨念,苏德尔完成了认证,然后带着他的部下下走进营地。
这个时候营地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剩下的人也在往营地中央赶,听托金说那里建了一个高台用于演讲。
“说实话,我有些激动,一想到马林阁下会给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下定义,我就忍不住想要拍手叫好。”卡门的排副对着罗德斯说道。
而罗德斯哈哈一笑:“别想太多了,马林阁下可是同情北方主义的好人呢,他可是和弗朗西斯圣人一样,是丰收女神的信徒呢!你这个贵族神的狗信徒还有什么脸在取笑我们!”
“你在侮辱我们的信仰!”有贵族士兵站了出来:“道歉!你这个该死的泥腿子!”
“我是中尉,而你却是一个大头兵,你是想让谁道歉呢你这个废物!”罗德斯双手叉腰做出了有力地回应。
“是啊,明明是士兵却敢和军官这么干,你小子是不是想被吊死在绞架上。”卡门虽然身为贵族,但他对于贵族并没有任何好感。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身份,在这里我说了算,如果你们之间的争吵变成打架或是影响到我去聆听马林阁下的圣言,那你们就会被我绞死在门外的绞架上,如果不想我说的这一切变成现实,就给我闭上你们的臭嘴。”首席政委阁下的发言相比起苏德尔来说有些过于振聋发聩,所以所有人都选择了闭嘴。
这让苏德尔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这次结束了,我不想干这个连长了,老子拿着钱去南方买一个庄园过日子吧,去他的北方王国和北方主义。
带着这样的想法,绕过拐角的苏德尔看到了远处的高台,看到了一路坐到前方的士兵们。
苏德尔的士兵们虽然一百个不情愿,但还是分开坐了下来——要不然这么多士兵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们。
看着自己的士兵在绝对的暴力之前偃旗息鼓,苏德尔那糟糕透顶的心情终于有了一些好转。
“马林阁下还有多久会来。”卡门的排副看向托金。
“他正在和我们的团长通气,很快就会上台。”托金这么回答的同时,还看了一眼这个排副:“你是什么派系的。”
“保皇党,我讨厌那些该死的农奴和叛徒将他们打扮成革命者的模样,在大敌当前的现在,他们为什么要背叛这个国家。”这个排副振振有词地回答道。
“哈,如果不是你们杀害北方主义的先行者们,北方主义会选择你们所谓的背叛吗,在说话之前好好想想你们贵族的所作所为,如果不是因为我们选择了马林阁下,我个人现在绝对会加入北方主义。”这时,一个北方人军团的士兵突然扭头看向那个排副。
他的发言让保皇党的士兵们沉默了一下。
苏德尔已经将手按在了枪套上——如果真的打架,他就只能大义犯亲了。
但是他没有机会掏出手枪,因为前方传来如潮的欢呼声。
马林阁下来了。
看着阁下走向高台,不知道为什么,苏德尔想哭。
马林阁下,请您救一救这个国度吧,这个时候死在战场上的,都是曾经为这个国度流过血的英雄,他们不应该为了野心家与真正该死的叛徒而流尽鲜血啊。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