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席云飞走出包厢后,眉心微蹙,刚刚他在包厢里,的的确确闻到木紫衣身上独有的香味儿,怎么走出来反而没了?
左右看了看,席云飞疑惑的朝侧间的一个包厢走去,看着门板上的木牌子,这牌子在后世就相当于‘请勿打扰’的意思,证明这包厢里面已经有了客人。
席云飞不是什么变态跟踪狂,不好意思趴在门板上往里面看,正寻思着是不是自己多心了,刚要反身离去,那股熟悉的气味儿又传了过来。
嗅嗅~
席云飞抽了抽鼻头,这次他百分百肯定,这香味就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难道是木紫衣在里面接客?席云飞蹙眉呢喃了一声,表情古怪的看了一眼紧闭的木门,最后还是抬脚离去。
一盏茶后,就在席云飞离开紫云轩往席家庄走去的时候,这道木门被人从里面推了开来。
只见一个长相圆润的可爱丫头探出头来,小心翼翼的左右张望了一番,见门廊空无一人,才转头小声说道:“阿姊,人好像走了呦。”
屋子里,木紫衣跪坐在一张蒲团之上,缓了缓心绪,轻声道:“把门掩上。”
小丫头乖乖关上门,走到木紫衣身旁,道:“阿姊,隔壁发生的事情,要不要告诉郎君知道?”
木紫衣微微一怔,疑惑的看向小丫头,没好气的恼道:“那家伙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关照他?”
小丫头吐了吐舌头,歪着头道:“小郎君其实是好人的,我阿达前些天领回了两套冬衣,还有一百文铜钱,李叔说是郎君给大家过冬准备的福利,卫所里的叔伯和哥哥们每个人都有,大家都说郎君好呢。”
木紫衣眉心微蹙,看了眼左侧的墙面,这一堵墙后面,裴庆、裴铭还有裴明礼三人的交谈声,只需要贴着墙壁就能听得一清二楚,当然,也包括刚刚席云飞在里面说过的每一句话。
低眉沉思了半响,木紫衣手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还小,许多事情不是说出来才对他有帮助的,等他自己慢慢发掘,或许才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
······
武德九年,十一月初三,甲辰日。
鄜州,营盘山,某处山坳。
经过两天两夜的紧赶慢赶,距离朔方却还有七百多里路程,下沟村一众终于是支撑不住,停下了脚步。
乔二爷坐在一块青石上,正揉着自己酸胀的双腿。
旁边,大山与丑娘等几个年轻人正在为大家分发干粮和淡水。
家丁队的几十人则是分散四周各自警惕。
不远处,田大川直接躺在枯黄的草地上,老胳膊老腿的,要不是平日里在地头有些锻炼,这么远的路途怕是走不过来,而且还是不眠不休的走,累得他此时全身酸痛难耐。
旁边互相照顾的老幼和妇孺却是好些,到了晚上还能轮流到马车里歇息一会儿,不然这一段路途没一个能撑得下来。
王老六神色凝重,王大宝伤得不轻,也不知道如今救治是否得当,两天不见宝贝儿子,这心里急的发慌,但面上还是要保持冷静。
走到乔二爷身前,王老六将手中的水葫芦递给他,开口道:“二哥,先喝口水缓一缓,一会儿吃点干粮赶紧就地睡一觉。”
乔二爷接过水葫芦,眉头上的川字始终没有散去,环视了一圈,见大家都是神情恹恹,心下叹了口气,道:“走了这么久才刚刚到鄜州,要到夏州,还要不眠不休走上三五日,也不知道大家受不受得了。”
王老六闻言,也是蹙眉颔首,颇为担忧,直接盘坐在草地上,恨声道:“若是那卢氏之人没有警觉,我们也不至于如此慌张,眼下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什么动作,要是追兵来袭,我们这些人手无缚鸡之力,怕是挡都挡不住。”
“唉。”乔二爷幽幽叹气,抬头看向不远处正在巡逻的家丁们,感动道:“这些小家伙们才是真的辛苦,刚从朔方回到村子就碰上那档子事儿,紧接着又护着咱们不眠不休的北上逃亡,他们也不知道几天没有合眼了。”
王老六愣了愣,这才想起那些家丁这些天可都没有歇息,急忙起身道:“那可不行,多少让他们睡一会儿,这样,今晚就由我们来守夜吧,再这么熬下去,我怕他们吃不消。”
乔二爷赞同的点了点头,努力撑起双腿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道:“是该让他们歇一歇,我们村子男丁虽然不多,但守个夜还是没问题的。”
乔二爷与王老六走到村民中间,将他们的想法与大家合计了一番,众人纷纷表态,都说该让家丁们歇一歇,毕竟都是肉做的,大家都累成这样了,家丁们不可能不累。
倒是家丁队的几人闻言面面相觑,护卫村民本来就是他们的职责,不过眼下已经好几天没有合眼,确实有些疲惫,见此也不推脱,纷纷就地躺下,不多时便酣睡过去。
家丁队的人开始休息,村民们也不马虎,提起精神,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在周边巡逻走动着,虽然已经赶了两天两夜,但谁也不敢保证这个时候会不会有追兵突然追上来。
入夜。
北风呼啸而过,将还没完全飘落的枯叶席卷一空,落叶慢慢飞落,覆盖一地狼狈,让本就凄凉的夜,更显悲怮。
乔二爷与王老六相对而坐,身上披着前段时间新采买的披风,如今村里的人渐渐富裕,大家也不再为过冬的衣裳烦恼,反而有了闲钱考虑买些样式新颖好看,暖和舒适的新衣。
乔二爷摸了摸身上这件质地绵柔的披风,将不知何时挂在上面的一片落叶扫开,脸上不知喜与悲,夜里不敢生火,就怕引来追兵注意,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下,乔二爷甚至都看不到对面王老六偷偷落下的眼泪。
凌晨时分,睡过一觉的家丁们陆续醒来。
村民们才能心安的躺下歇息,乔二爷在脸上结霜的王老六隔壁上拍了拍,安慰道:“大宝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儿的,你就不要担心了,眼下还是好好歇息,省得大宝回来,还得照顾你这个糟老头。”
王老六抹了一把脸上的泪霜,朝乔二爷点了点,裹着披风,便沉沉睡去。
······
卯时,旭日初升,但山坳的天空依旧灰蒙蒙,家丁们吃过简单的朝食,相互对视一眼。
其中几个负责斥候情报的家丁急忙收拾行囊,道:“我们往南五里吊着,为你们清除足迹,你们每走十里,就在隐蔽之处做一些标记为我们引路。”
家丁们颔首点头:“我们都晓得,你们自己路上小心,若是碰到追兵尽快返回,不要硬抗,回头到了朔方,兄弟们还要一起欢饮对歌呢。”
众家丁闻言呵呵一笑,彼此鼓舞过后,负责前方探路的人先出发,而负责后方警戒的人也离开了。
剩下的家丁们看着沉沉睡去的村民,眼里闪过一丝暖意,昨夜这一觉睡得尤其舒服。
这边,负责后方警戒的家丁们一路上不仅要警惕四周,还要将村民们不小心留下的一些痕迹抹去,生怕被追兵看出端倪,借此追上大部队。
可是,他们才刚刚走出二里地,就在空气中闻到了淡淡烟火气。
几个家丁蹙眉对视,心下大骇,为首的一人低声说道:“我去探查一番,你们在四周警戒,一旦看到追兵,立刻回返,不用管我。”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点头应下,看着他俯身快速朝烟雾传来的方向潜去,心中不无担心。
不多时,家丁便已经潜伏到了火光附近。
趴在一块满是落叶的青石上,家丁眉头紧缩,在他面前的山坳里,足足两百多全身武装的汉子正在闭目歇息。
这些人旁边都各自拴着两匹马,一看就是一人二马轻骑赶路上来的,而且让家丁惊诧的是,这些人衣服上的家徽,赫然便是范阳卢氏所有。
“终究还是追上来了吗?”家丁心有余悸的扫视了一圈,庆幸自己等人昨夜没有点火,否则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偷偷缩回脖子,家丁不做迟疑,反身就跑,眼下不是犹豫不决的时候,是逃是战,需要大家一起拿出一个说法。
紧了紧身上的防刺服,家丁眼里闪过一丝疯狂,脑海里,席云飞年轻的脸庞慢慢浮现。
“以后,这朔方东城,内城以内我说了算,内城之外,谁人敢欺,我席云飞发誓,上穷碧落下九幽,胆敢辱我者,虽远必诛!”
家丁心头热血沸腾,紧了紧背后的陌刀,声音冷冽,道:“郎君的家人也是内城的人,内城的人被辱,就是对郎君的欺犯,犯郎君者,都该死。”
可怜躺成一片的二百鬼面玄甲军,可是刚刚才躺下休息,同样赶了两天两夜的路没有合眼,一路上还要侦查足迹追踪上来,费了他们不少时间。
本来想着休息一会儿再启程追赶,没想到却好死不死被人发现了行踪。
如今,到底谁是猎物?
一方是养精蓄锐,身穿防刺服,刀枪不入的嗜血家丁。
另一方,则是为了掩人耳目,穿上普通家丁制服的鬼面玄甲军。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