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服一个人很难,可说服一群人就要容易许多。作为单独个体存在的时候人类心思总是琢磨不定,可是当人类聚集到一起的时候行为就变得有迹可循。
说服如是,散播恐惧亦如是。
列队整齐的倭桑军团被疲惫不堪的美帝奇人赶回诺姆城中,安定这种绪就已经和他们相去甚远。当数以百计带着倭桑人特有发髻的头颅被投石车掷入城中,恐惧之火则开始蔓延。
“代理总大将的头颅!”
“将军被杀死了!”
……
带有贵族特征的山丹胡引起了倭桑守军的注意,他们的旗队长、番队长辨认出这颗头颅主人的份,刹那之间恐慌沸腾。
倭桑军法严苛,本部将军战死或者被俘,不仅全军皆要处斩,连带后方的亲属也要被贬为奴隶。每个人都在为已经注定的悲惨命运惶恐,自然没有人去关心城池的守御。
而城中心的战略传送门在受到“流星暴”打击,施法者们坚持了许久之后依旧宣告失败,倒塌的玄武石门廊建筑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
“小伙子们,那些狗子已经被吓破了胆子,愿不愿意和我同去踢爆他们的卵蛋?”
“一起同去!”
“敢为先锋!”
……
反观美帝奇一方的军队,携大胜之威又有善于煽动的指挥官不断打气,虽然体疲惫到极点,可却士气盎然。
工兵部队没有时间搭建坡道车,只来得及架设起简易云梯。士卒们争先恐后,把盾牌盖在头顶缘着还带有毛刺的阶梯向上攀爬。
大肚腩看着自己手下“棒小伙”的给力表现,露出了慈父般的笑容,他加了一把火道:
“第一个登上城墙者获一等“跳dàng)”之功,升三级,加赐贵族头衔!
先登破敌的小队,皆犒赏银凯特百枚,家族免三年税赋!
小伙子们稳稳地爬,狠狠地打,淡啤酒和烤保证管够,哈哈哈!”
不知是获得一等“跳dàng)”之功的激励,还是更实际的赏银、淡啤酒、烤的激励,反正每个士兵都使出了吃的劲头。
士气是个很玄的东西。
“哀兵必胜”只是一个总被曲解的谎言,想办法绝地求生才是大多数战斗的本质。而自知求生已无望的倭桑军团,则个个都像是落水的鹌鹑,毫无斗志可言:
驰名灰烬世界的倭桑长弓手在瑟瑟发抖,因此不出笔直的弓箭,手里桑木长弓成了摆设;
从巴托九狱的供应商手里交易来的国崩炮,空放几声之后也哑了火;
唯一还能拿得起刀剑的就是全体贵族出的赤备队,可是在下了马之后沉重的铠甲反倒成了拖累,摩肩接踵的自由民剑士也成了阻碍——赤备队成员砍杀“没有荣誉感”的自由民剑士,在倭桑人之中引发了不小内讧。
形势一面倾颓,奎斯走到了大肚腩将军边,被俘获的布列塔尼由食人魔布鲁看顾——嘴里塞上嚼子、四肢攒绑挂在捕鲸叉长杆之上。
看着城头上已经易主的旗帜,少年蓝龙不紧不慢地说道:“连庄的时候不要想着作弊,这样会bī)其他人想办法去偷牌,倭桑人显然不明白这个道理。”
……
政治是背后捅刀子的游戏。
所以在这种博弈之中,能够兼顾玩家背后的人才显得特比重要。即便是近乎总揽了倭桑全部军事大权的总大将,也要在元老院之中安插为其守望相助之人。
而阉牛就是这样一枚棋子。
阉牛生得孔武有力,量不高但是肩膀粗壮,一看就是个崇尚暴力的恶徒。他原本是倭桑帝国末代皇帝边的宦官,而其之所以能够跻元老院坐席正是因为在那场废黜皇权的斗争之中,这个家伙亲手勒死了皇帝。
为了奖赏他的“功绩”,元老院的贵族不仅默许阉牛掌握了“直江津人才市场”,还选拔其成为新晋贵族,位列庙堂参与决议。
在旁人眼中,这个家伙是反对总大将的代表——在元老院的表决过程之中,他不止一次像没有骟过的公牛似的和总大将针锋相对。可却很少有人发现,正是这一次次的冲突才让总大将慢慢掌握了倭桑绝大多数军事权力。
恩必报,债必偿。
当年总大将救命的一饭之赏为其手刃杀父仇人的大恩,让这个家伙心甘愿净为奴,潜伏到末代皇帝边。时过数百年,借由奴隶生命力延续的命仍旧在为当年的承诺默默努力,效忠已经成为阉牛活着全部意义。
看着走入元老院议政所大厅的银武士,阉牛渴望能够光明正大的献上跪拜大礼,可数道投过来的鼓动眼神,让其目光霎时变作冷厉。
总大将在心前抚三扣——发乎于心,持之于心,始证忠心,他在心中默默对这个延续了数百年的暗中问候还礼之后,冷声发难道:“总大将阁下好大的架子,这也不是头一回在元老院决议的时候迟到,哼!”
“你这阉货又在聒噪什么!”有亲近总大将的贵族立刻指摘阉牛的行径。不过好在还有其他人忙打圆场,让这点波折快速平息。
做在议政厅圆桌首位的贵族议长双手虚按,众人止住了口舌。待随侍在大厅之中的施法者布置好反预言侦测和隔音法阵,在场这位年龄最大的倭桑贵族才缓缓说道:“美帝奇攻略之战如火如荼,本不应召唤总大将阁下匆忙归返。只是有议员提出了数条关乎于战事、不得不解决的重要问题,亟需元老院的投票决议。”
也许是灵魂渐老朽的缘故,这位面容不过四旬的议长轻咳声一声,啜饮桌上清茶漱口后才继续慢慢说道:“大家都知道帝国的立国之本就是奴隶,为了直江津的繁荣,我们的众多藩属国可谓是贡献良多。呵呵,有些藩属想要谋求加入元老院成为一任议员,不惜提出举国为奴隶,对此事我们尚未作出统一回复。现在美帝奇攻略正在关口,这个地区不同于其它,无论是人口还是军事实力都不容小觑,于是有议员提议是否可以向其投递怀柔之意——以元老院议员之位,换取其国主的虚名……”
“绝对不可以。战争从来是政治的延续,在战场上打不赢,靠外交使节一样谈不拢。而现在示意怀柔,无异会有损我方士气。士气可鼓,不可泄。”银武士单手摩挲着刀柄,打断了议长的话语。
话语被打断,议长这只老狐狸自然心中发怒,可是千年以来的韬光养晦还是让其面露微笑。只是在举杯饮茶掩盖尴尬的时候,眼神却瞟向了其他人。
自有“忠犬”服其劳。
阉牛便是第一个跳出来的人,站起来脚踩在椅子之上,堂堂“直江津人才市场”的总督竟然像个市井无赖一般模样。他扯着公鸭嗓说道:
“一千五百万钱!总大将您的远征军团单单在临行之前就在直江津赊欠了价值一千五百万倭桑银币的奴隶战士。而占领一座诺姆城之后,偿还的账款只有区区十三万银凯特。
考虑到铸币成色问题,美帝奇一城收入不过只值十万倭桑银钱。可美帝奇只有一百余座城市,哪怕都洗上一遍连欠款本金都还不上。
那剩下的呢?只能靠奴隶作价抵偿罢了。若是发动灭国战争,固然大胜,残垣断壁之下也难有足够多偿还利息的优质等价物。
就算我们能够等得起,可是请不要忘记在您的军团里有多少来自异位面的雇佣奴隶。那些有着比倭桑贵族还久远生命的异位面债主,可都是哪怕一分一秒都会不断计息的吝啬邪魔!”
“直江津与国咸休数百载,每奴隶交易不计其数,哪会没有点家底。”清冷的声音从银色甲胄之中响起。
听闻出总大将想要坑害直江津人才市场之意,阉牛这位直江津总督“勃然作色”,他直接抽出了上挂着的附魔皮鞭。
雷霆攒动奏响了“噼里啪啦”的战斗序曲,地面上被鞭梢划过的地方出现了焦黑的痕迹。而反观对面的传奇武士仿佛视其为蝼蚁,根本不为所动。倒是有几位亲近总大将的贵族皆尽站起,大有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之意。
“够了,你们都是贵族,成何体统?”
议长此时重重掷下手中的茶盏,任由珍贵的天青色瓷具在大理石地面上摔得粉碎。老狐狸一边暗自为阉牛这厮及时甩出的撒手锏点赞,一边思虑下次会议要不要止议员携武器进入议政厅。
当然,在劝服了剑拔弩张的两拨人之后,他也不忘提出了早已打好的腹稿:
“你们几个小辈真是没有总大将的气度,将来何以服众?还有你这总督也要懂得收敛自己的脾气,那个鞭子是管教奴隶用的,议政厅之中有可有奴隶?
也怪老夫,其实诸位议员早有提议,只是我还未来得及说而已。如同总大将所说,对美帝奇这样一个帝国的征讨,军心士气乃是第一。而直江津总督所言赊欠异位面存在的账款也确实不能拖延,事关倭桑信用问题。
不过折中考虑,可以选用这个办法。在座各位都是倭桑数一数二的大贵族,各自组织一支远征军团虽然所耗颇靡,但是也不是难题。
事实上,这些兵团已经登船就绪。只要总大将同意各家分别讨伐美帝奇,所得的城市人口归于各家族分配,那么直江津的债务就由各位元老院贵族一起分担又有何妨?”
图穷匕见,说的就是此时的场景。
只是议长的提议被飞盒传报所打断——一名怀抱秘银信匣的贵族传令官叩响了议政厅封闭的大门。见到这种最高规格的军传报,值守的法师也不能阻拦。
待总大将用随携带的特质兵符打开秘银信匣上的法术制,抽出内部盛装的紧急军信件阅读完之后,这位银武士立时暴怒起来。
蜻蜓切浮光潋滟之间将秘银盒子以及元老院的圆桌一齐斩成两段,总大将那似乎传自九幽冥域的声音在清晰低在众位元老贵族耳边响起:
“总大将离开后诺姆城失守;
先遣军团将军、吾侄四郎与三百赤备队皆尽玉碎;
长弓军团、杜跌军团、自由民剑士或死或俘,不知凡几;
倭桑本藩军团溃败于美帝奇。”
传奇武士拖着武器走向了圆桌尽头的元老院议长,蜻蜓切垂下的缝纫将大理石地面尽数割碎,无人敢于在此时触怒这位强大的武士。
“议长阁下,本大将记得百年之前面对魔鬼公爵侵略一役时,元老院赋予我倭桑军队全权调配之印信。今我申请重新动用此印,责令各位已经准备好的贵族兵发美帝奇,尔等可附议?”
“附议!”
“附议!”
……
为其气势所摄,元老院罕见地近乎全票通过了总大将的临时决议。唯有议长和直江津总督二人投了弃票,待银武士离开之后,偌大个议政厅之内只余下阉牛的粗重喘息之声。
倭桑帝国的牌局重新洗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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