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琦接着说道:“现在随着技术的发展,又有了更高明的方法,作伪者会收集来大量残缺旧铜器,然后拼凑成一件完整器,或者一件真器中缺少一部分或几部分,另取其他器的残块修补完整,我们行里称之为‘插帮车’,此类高仿最容易使人走眼。
但这些以假乱真的青铜器在X光照片下,器身的拼接处会出现一种白色网格,作伪痕迹就会显露,那是因为焊条焊接后,铅焊在X光底下自然成像形成的纹理,铅与铜的密度与结构不同,光束穿透也就不同。”
中年人听到这里就问道:“既然要用X光机才能看出不对,你是怎么知道它有问题的?”
“毕竟鉴定一件青铜器是否为真,不可能带着X光机去,所以还要靠传统的眼学来判断。”
赵琦侃侃而谈:“一般来说,高明的作伪者会錾刻上花纹迷惑,但拼合的高仿器,由于是采用不同的片子拼补粘合出的新器,花纹往往难以达到有序、贯气和一致。
辨析这些高仿器的花纹,与书画艺术中常讲的气运畅通的道理一样,古人作花纹,犹如作画,不论繁简,既传达胸意,又在表现上生动流畅,除非出现模范错位,一般都首尾照应,笔笔有交待,不可能出现一笔画到中间突然停顿一下,接着再画,或者没有道理的戛然而止。
新补的拼合器,就做不到这一点,如这一笔里还是小的夔龙纹,另一方向有可能就成为云纹,因为作伪者的心思还不可能用到琢磨花纹流变的规律,一般是依葫芦画瓢,所以有经验的人,一眼就会发现高仿器的致命之处。大家请看,这处,这处,还有这里?是不是我说的情况?”
等到大家上前观察的时候?赵琦又接着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破绽。青铜器由于工艺的原因?表面会有一些‘垫片’?而有些拼接器有‘垫片’的地方正好缺失,于是就只能人工处理?比如说采用后镶嵌办法埋入的。
和刚才一样,这样的作伪手法?也只要用X光拍照?就可以看出它与器物本身是处于分离状态的,我们现在没有X光机,还有一种办法,就是用放大镜观察?就会发现器表原面有被创伤的痕迹。你们看这处地方?就是后嵌入的垫片。”
说到这里,赵琦让刘质去借来一些放大镜,让中年人和警察进行观察,是否跟他说的一致。
过了一会,赵琦见他们看得差不多了:“方法已经给你们了?到时你们可以再用X光判定真伪,但我可以肯定?我的结论是不会改变的!”
他又看向已经慌乱无比的万安恭,笑呵呵地说道:“万老师?我相信你这样的大专家,不可能会看不出这件青铜器有问题吧?”
万安恭反应也快?马上给自己找到了一个理由:“我是研究瓷器的。”
赵琦呵呵一笑:“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又要给刘先生介绍青铜器呢?”
万安恭扭过头:“我只是轻信了他人。”
赵琦做出恍然的神色:“哦?那么也就是说,你跟卖家很熟,他通过你的介绍,卖出了很多类似的器物?”
“你是警察吗?”万安恭恼羞成怒了。
赵琦笑了笑,没有再追问下去,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等到唐老和宋老主动请缨,确认了赵琦的说法,刘质总算长舒了一口气,他刚才有多讨厌赵琦,现在就多感激,今天要不是赵琦在场,哪怕最后青铜器被鉴定出来有问题,也要费一番周折,那么他的脸是丢定了。
接下来,警察把万安恭和刘质带走调查,青铜器也被一同接走进行鉴定,毕竟赵琦不是能够给出鉴定证明的权威机构,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
刘质都被带走了,交流会当然也只能草草收场,不过和之前大家不拿赵琦当回事不同,许多来宾纷纷和赵琦交换名片,恭维的话也不绝于耳,现在只要不是太笨,就知道,赵琦肯定是一颗在古玩界冉冉上升的明星,现在肯定要混个脸熟。
其中要数刘宏知最为热情,万安恭被这么当众打垮,他受益良多,之前的文章也不攻自破,他已经想好了,一会就安排下去,让写手把此事大书特书,扭转现在他的不利局面。
而冯建德就没有那么好的心情了,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万安恭会这么快倒台,他连朋友那都没说一声,就偷偷走了,尽快应对万安恭出事对公司的危机。
……
翌日,赵琦早早便起来锻炼身体,万安恭的落案,让他心情大快,晚上做梦,居然都梦到万安恭锒铛入狱,死于狱中,他都是笑着醒来的。
虽然这事值得高兴,但赵琦还是告诫自己,不要得意忘形,而且老话说的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随着昨天细节的披露,他肯定会进入圈内高层的视线之中,这个时候,他如果太狂妄、高调,肯定会影响大家对他的印象,万一都来吹捧他,也容易把他捧杀。
这个时候,还是低调一些比较好,赵琦想了想,觉得答应潘昶或许是一个比较好的办法,等到他学成归来,关于他议论肯定就消声觅迹了。
这事不急,答应之前,他也要回家问问父母和刘南齐的意见。
赵琦在酒店吃了早餐,去买了一些礼物,前往杨莫家探望,明天就是蒋知隐生日,由于时间紧张,过后他就要回家,今天不去探望就没有时间了。
赵琦走进了一条老弄堂,没走一会,就听有人怒喝:“给我滚!”
随着这个声音,赵琦就见到前面不远处,一个消瘦的男子窜出了门,朝弄堂外跑去,嘴里还一直嘀咕“真是个老不死的”。
赵琦让了让,免得这人撞到自己,随即又朝前走去,走到刚才男子出来的那个门,他往里面一看,发现杨莫蹲在地上喘着粗气,一手捂着胸口,看起来不太舒服得样子。
他连忙走了进去,关切地问道:“杨老,你没事吧?”
杨莫抬起头来,看到来者是赵琦,稍稍有些意外,随即慢慢地站起身来,同时摆了摆手:“没事,被我家那个混帐东西给气到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赵琦没有多问:“杨老,我扶你进去吧,如果你还是觉得不舒服,还是去医院看一下比较好。”
一般认为急性子的人相对比较容易激动,情绪波动大,也容易接受外界不良刺激。而老人急性子更加危险,更易得心脑血管病,像刚才杨莫那样,就像是急性心脏病发病的样子,这事容不得半点马虎。
“我真的没事。”杨莫做了几个动作示意自己没事,他关上门,带着赵琦进屋。
赵琦见他情绪稳定了,也没有难受的状况,就没有再劝,随着杨莫来到客厅:“杨老,这里就你一个人住吗?”
杨莫请赵琦入座,边倒茶边说:“对,我老伴跟着我小儿子住,帮他带孩子,她不喜欢我搞收藏研究,我这人么,一来比较恋旧,二来喜欢研究瓷器,一个住着也清净。”
他把茶杯放到赵琦跟前:“刚才被我骂走的是我大儿子,也是我不好,他小时候没有教好他,结果长大了搭上了狐朋狗友,初中的时候就不学好,后来就在社会上混,女朋友交了几个,没一个正经人。
刚才他来跟我要钱,说要买房子娶老婆,我让他带女朋友回来,他又支支吾吾,知子莫若父,我一瞧准没好事,就把他给骂走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