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狄桑,以前我是个纯粹的军人,不过从现在开始,恐怕不是了。”耿朝忠略显苦涩的说道。
“这个大时代,任何人都不能置身事外,”谷狄华雄遥望着天边的一朵云彩,语气也极为沉重,“明治天皇开创了一个伟大的时代,大正天皇很好的维持了这种优势,而昭和陛下,则是帝国将这种优势扩大的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
谷狄华雄回过头,目光里透出的深邃让人心悸,“伊达君,我们黑龙会自创始以来,就一直把目光投向东方,开始的时候,我们资助同盟会孙逸仙,后来又支撑各路军阀,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耿朝忠下意识的问道。
“大陆均衡。”谷狄华雄说出四个字,“英国为了维持其欧洲霸主地位,凭借自己的经济及军事实力,制定了维持欧洲各国之间相互牵制和争斗、防止一国称霸的外交政策即大陆均衡政策。我们对中国的策略,也正是如此。我们援助孙逸仙,是为了牵扯满清朝廷,阻止立宪成功;我们援助各路军阀,是为了让中国保持四分五裂的状态;我们现在扶持满洲国和华北自治,同样是为了这个基本政策,而这一切,都是在为我们帝国争取时间。”
“争取时间?”耿朝忠诧异道,“帝国如日中天,需要争取时间吗?”
“帝国贫瘠的腹地,已经不足以支撑工业的发展,更可虑的是,一旦中国出现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府,那么帝国整合亚洲的宿愿必将成为镜花水月,趁着那个庞大的帝国衰败的时候,我们必须尽快的完成这项历史赋予我们的任务,一旦错过了这次机会,那恐怕明治以后百年的励精图治,最终也只是一场过眼云烟而已!伊达君,你明白吗?!”
说到最后几个字,谷狄华雄已经是声色俱厉,他老朽如风中暗烛的身子,也随着这几个在微微颤抖。
“谷狄桑忧心国事,伊达拜服!”耿朝忠肃然起敬。
“所以,我们不能再等了,南京的蒋中正已经着手消除军阀割据,江西的红色势力也已经式微,你恐怕不知道,苏区的灭亡已经是迫在眉睫,现在掌控在红军手里的,只剩下了宁化、瑞金这几个重要城市,据我估计,不用两个月,支那的红色势力就将被连根拔起了!”谷狄华雄神色严重的说道。
“据我所知,国民党内派系众多,恐怕统一尚需时日........”耿朝忠插口道。
“你错了!”谷狄华雄打断了耿朝忠话语,“一旦苏区覆灭,国民党内部派系整合必将加速,三年,最多只有三年,中国必将出现一个统一的中央政府,到那时,帝国的大陆计划必将受到严重挫折!”
“谷狄桑深谋远虑,伊达佩服!”耿朝忠大力点头。
这次不是虚应客套,耿朝忠是真的对这个老头子有些佩服了——现在是34年7月底,谷狄华雄对未来的判断可算的上精准,当然,这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判断,恐怕是整个黑龙会和军部所有精英的共识。
“可现在,国内还有很多安于现状的高官贵族,鼓吹什么中日和平,他们哪里知道,历史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谷狄华雄不屑的一笑,继续说道:
“所以,我们必须在这三年之内,将国内所有反对大陆政策的政治势力清扫干净,最大限度的凝聚共识,这就是我们黑龙会的任务,而血盟会,就是执行这个任务的一把尖刀,所以,统一思想的任务,绝不能停!伊达君,你现在能明白你的使命了吧?”
谷狄华雄用热切的目光看着耿朝忠。
“嗨依,伊达明白!”耿朝忠眼睛里冒出精光,面孔涨红,额头青筋毕露,一副热血沸腾的模样。
可惜啊,我不是日本人,如果我是日本人,恐怕很可能会被你这番言辞说动的,不,不是可能,是一定!
耿朝忠的心里默默的思量着。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自己,但前进的道路,唯有铁与血而已!”谷狄华雄猛的一挥手,戟指远方:
“伊达君,吾辈奋起,就在此时!”
“誓为陛下效死!”耿朝忠大声回应。
樱树下枝叶闪动,一老一少仿佛两尊塑像,颇有一种风萧萧易水寒的感觉。
.........
从谷狄华雄的住处出来,耿朝忠踏上了回“月岛”的返途,不过谷狄华雄这个糟老头子壮怀激烈的钟鼓之声似乎还回荡在耳边——无可否认,谷狄华雄的言辞是十分具有煽动力的,恐怕在某种程度上,也有着他自身的逻辑。
但可惜,立场不同,你的话只是对牛弹琴罢了!
耿朝忠的嘴角浮出一丝冷笑,这个狂热的右翼分子,总有一天会面临他的末日,至于香子给他的托付......
不急,现阶段的谷狄华雄,可是自己最重要的靠山和盟友了,杀他,还真有点舍不得。
.......
回到月岛三井制铁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沿途看到,已经有不少面容青涩的年轻人在校园里走来走去,整个三井制铁厂也终于有了一点学校的气氛。
刚回到宿舍门口,就看到云蔚正站在门口走廊里游荡,明显是在等人,见到耿朝忠,连忙凑过去道:“伊达君,你回来了?”
“佐藤桑跟你说了?”耿朝忠扫了云蔚一眼。
“对啊伊达桑,以后我们就是搭档了,”云蔚热情的走上前,跟着耿朝忠走进了宿舍,这才低声道:“佐藤在搞什么鬼?”
“方便我就近监视你,”耿朝忠笑了笑,“当然给你的理由是你也在中国待过,适合这批学生,我说的没错吧!”
“居然搞了一批台湾人,佐藤还真是......就不怕我给他策反几个过去?”云蔚的心很大,居然还能笑出来。
“你想多了,这批台湾人恐怕比日本人还像日本人。你在热河,就没见过这些汉奸假日本鬼子?”耿朝忠撇了撇嘴。
“是啊,这件事还真是头疼。”云蔚苦笑着摇了摇头,神色一动又道:“你猜佐藤是不是故意的?”
“当然是故意的,恐怕以后还会让咱们执行一些难搞的任务。”耿朝忠的脸色沉了下来。
“你说,让我带着这些人去抓自己人?”云蔚顿时明白过来。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