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郑季民约定好了联系方式,耿朝忠很快离开了寓所。
街上的人流已经开始散去,不过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耿朝忠走了没多远,就看到有好几个疑似犹太人的商铺被砸毁,还有数名犹太老人被几个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年轻孩子揪出来,当街痛殴。
耿朝忠皱了皱眉头,赶紧走开。
沿着广场前街一直走到尽头,拐了几个弯之后,耿朝忠来到了一所挂着《费加罗报社柏林》牌子的的公寓门前,敲响了屋门。
“耿,你怎么还敢出去?快点进来!”
门里伸出一只手,一把将耿朝忠拉了进去。
这是一个下巴刮的发青的中年男子,正是《费加罗报》柏林分社的社长胡安·让。
他将耿朝忠拉进屋子里之后,顺手递过一杯咖啡,面带紧张的问道:“外面怎么样了?”
“到处都有犹太人被打,太乱了。”耿朝忠摊了摊手。
“记着,每天都要刮胡子,明白了吗?”胡安警告耿朝忠,然后抬起自己的下巴给耿朝忠做示范。
“明白,不过,恐怕没人让会认为我是犹太人。”耿朝忠呵呵一笑。
“那倒也是。”胡安摸了摸下巴。
犹太人有留大胡子的宗教习惯,所以任何留大胡子的人都会被愤怒的市民抓起来,所以现在市面上最紧俏的东西是刮胡刀片。
“对了,胡安先生,您帮我打听的人,打听到了吗?”耿朝忠问道。
“哦,那个人啊,”胡安翻了翻手头的报纸,低着头道:“《柏林日报》,《德国青年报》,《德国通讯日报》,几个大点的报纸我都登了,咱们自己的费加罗就更不用说......”
“有人打电话吗?”耿朝忠有点不耐烦的问。
这个胡安主编虽然心肠不错,但说话总是啰哩啰嗦,他实在有点耐不住性子。
“电话,有啊,”胡安抬起了头,“有好几个叫舒尔茨的打电话过来,也都去过青岛,不过一听你姓耿,就都说不认识了。”
“呃......”耿朝忠失望的坐下来,开始喝刚才胡安递过来的咖啡。
来柏林已经三天了,利用菲尔洛先生提供的法国《费加罗报》报社记者的身份,耿朝忠可以很轻易的在同行之间发送寻人启示。但
岛城曾经是德国人的殖民地,去过那里的德国人可以说不计其数,而舒尔茨又是十分普通的姓氏,想要找到自己想要的那个舒尔茨,看来并不容易。
最糟糕的情况,是那个舒尔茨已经死了,这就意味着,自己在德国的情报线可能需要重新发展。
一杯咖啡很快见底,耿朝忠看了看胡安,准备打个招呼离开,就在这时,旁边的电话突然响起。
“你好,费加罗柏林分社。”胡安条件反射般的拿起了电话。
“你好,我叫舒尔茨,我找一个姓耿的中国人。”
话筒里传来清晰的声音。
“哦,您认识他吗?”胡安抬起头看了耿朝忠一眼。
“当然,我曾经在监狱工作,那个家伙,是个十足的混蛋,他是我见过最难缠的犯人。”话筒里又有声音传来。
“是的,但比起你还差的远,你是我见过最恶心的监狱长。”刷的一声,耿朝忠一把抢过了胡安手中的电话。
“耿?”
话筒那边一下子没了声音,过了片刻,才传出迟疑的一声。
“舒尔茨,来舒尔路费加罗报社对面的蒙太尔咖啡馆找我。”耿朝忠对着话筒大声说道。
“哦,耿,真的是你吗?我看了报纸,甚至都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你居然来了德国,天啊,我的上帝!”话筒里的声音很兴奋。
“舒尔茨,你是想跟我见面聊天呢,还是就这么聊下去?”耿朝忠微笑着回答。
“哦哦哦,当然,不过现在喝咖啡可能不方便,我可能晚上7点半才有时间。”舒尔茨说道。
“好吧,晚上我在那里等你。”耿朝忠回答。
“啊!!!!”
突然,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从话筒里传来,那声音是如此的响亮,耿朝忠一个哆嗦,手中的话筒差点掉落在地,而旁边的胡安,则把嘴里含着的钢笔帽“咕咚”一声咽进了肚子里。
“抱歉,让你听到了一些不好的声音,不过,你是熟悉我的,对吧?”话筒里的舒尔茨在道歉。
“是的,我很熟悉你的风格,我亲爱的舒尔茨老兄。”耿朝忠苦笑着回答。
放下电话,转头看了一眼正在抠喉咙的胡安,耿朝忠露出遗憾的神情,歉声道:“对不起,胡安先生,不过我觉得,指头应该伸不了那么长,您最好去医院。”
“混蛋!”胡安先生目瞪口呆的看着耿朝忠。
“对不起,”耿朝忠从口袋里掏出10法郎,“这是我私人对您表示的一点歉意。”
“你必须陪我去医院,必须!”胡安先生开始嘶吼。
“好吧!”耿朝忠耸了耸肩。
毕竟,距离晚上还有不短的时间。
........
胡安先生肚子里的钢笔帽直到下午6点多钟才取出来,还是以一种很恶心的方式,所以,当耿朝忠赶到蒙太尔咖啡馆的时候,已经是晚上7点一刻了。
不过还好,舒尔茨并没有到。
耿朝忠要了两杯咖啡,开始静静的等待,不过咖啡冒出的热气消散无踪的时候,舒尔茨依然没有出现,耿朝忠不得不站起来,走到店门外向远处望。
谢天谢地,还有半刻钟就九点的时候,舒尔茨终于出现了。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但透过风衣的缝隙,依然可以清楚的看到他黑灰色制服上的金色纽扣。
“舒尔茨,我听说德国人都很准时。”耿朝忠走上前,和舒尔茨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
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冲击着耿朝忠的味蕾.......
“对不起,对不起。”舒尔茨紧紧的拥抱了耿朝忠一下,他向前凸起的下颌现在显得更陡峭了,不过眼睛依然是那么的漂亮。
“来吧,”耿朝忠将舒尔茨领到了自己的座位,“说说看,你为什么重操旧业了。”
“哈哈,狡猾的家伙,”舒尔茨脱下风衣挂在旁边的帽勾上,“但是你知道的,我除了审讯犯人,没有什么别的技能。”
“那笔钱呢?”耿朝忠低声问。
“哦,这是个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舒尔茨的脸一下子沮丧起来。
“说说看?”耿朝忠突然好奇起来。
“回来后,欧洲的股指已经跌到了一个相当的低位,我觉得,我可能再捞一笔大的,结果.......”舒尔茨摊了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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