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贾琏二人小心翼翼的看着眼前这群从齐王府而来的贵人。
见为首的那位年轻公子只顾抚摸、打量荣国府门前那两尊石狮子,对他们二人卑微的问候根本不理会,他们也不敢表露出任何不满来。
“多么气派威风的门面,只是不知里面究竟怎么样一番光景……”
良久,那公子终于收回手,笑对他们二人道。
贾赦连忙道:“贵使若有兴致,老朽愿引贵使往内一观……”
贾赦说着,就吩咐贾琏上前去叫门。
对他而言,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要这些人不往他那边去就好,至于其他的,他才管不了,也不想管……
“不必了。”
笑意盈盈的韩之涣忽然面色一收,冷哼一声,道:“城中有人暗通叛逆,本官奉齐王之命搜索全城,缉拿叛党。
从现在起,凡两府中所有人员不许走动,待本官细细清查盘问。”
韩之涣的声音,冷肃中带着漠视,令闻声的贾赦和贾琏面色俱变。
贾琏不禁叫道:“大人明鉴,我们绝没有暗通叛逆,冤枉啊……”
韩之涣不耐听其叫喊,冷冷道:“是不是冤枉,待本官清查之后自有判断,休得虚言狡辩!
哼,你们还有脸叫冤枉?神武将军冯唐因为带叛军围城,齐王已经下令处死冯家上下所有人等,共计是三十七口,如今尸体还全部悬挂在北城门上!
若按此论,你们家二公子贾宝玉认反王作父,单凭这一点便不比冯家罪轻。
若非齐王殿下开了天恩,念在以往的情分上,暂时不予追究,你们还能等到今日?
如今本官缉拿城中逆党,你等配合还罢,本官自不会太过为难你等,若不然,哼……!”
贾琏面色惨白,贾赦也是眉须颤栗,连连点头哈腰的道:“大人说的是,我等都感念齐王和大人的恩德,大人放心,下官等定然全力配合,还请大人多多照顾……”
贾赦说着,哆哆嗦嗦的从怀中掏出一叠金票,小意的奉送到韩之涣手中。
韩之涣瞧了他一眼,心中一阵快意。
说起来,面前这个老家伙还是堂堂一品将军呢,换在往常,便是他父亲在其面前也不值一提,如今对方却如此小意的巴结讨好他,还自称下官……
没有接贾赦的贿赂,他偏过了头。
今日既然大张旗鼓的来,他就没有打算放过贾府。
到了那时,别说财物,什么东西不是任他索取?
尝闻,贾家这种大族,家中丫鬟仆妇多有绝色。
更有传闻,贾家有几位尚待字闺中的小姐,个个品貌过人,人间少有。
也是,端庄美貌的贾贵妃的姊妹,自然不凡……
正要招呼左右破府进门,忽闻身后有喝骂打杀之声传来,引得他们全部回头看去。
韩之涣拨开众人,只见之前被他忽略的靖远伯爵府大门洞开,数十个手持利刃的家丁打扮的人冲了出来。
为首的一人身材高大,看起来勇猛至极,手中大刀约有一丈之长,但是在他手中,却像是普通的刀剑一般凌厉。
他提着刀,独自冲在前面,猿行虎步,宛若一尊无敌的战将,大刀挥舞,霹雳生风。
负责站岗的禁军将士们显的措不及防,被他们一冲,本来看起来十分威武不凡的阵列顿时变得鸡飞狗跳一般,一时根本没有形成抵制。
韩之涣大叫一声:“还不将这群反贼拿下!”
之前与他接洽的禁军校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组织人手镇压。
可惜,或许是尊贵日子过惯了,也或许是从来没有想过贾府里面这些人居然会反抗,禁军的反制显得那么滞后无力,已经被完全冲散。
“嘿嚯嘿……”
或许是韩之涣的那声叫喊引起了对方的主意,那为首的壮汉一刀拍开一名禁军,嘴里发出一叠不明之声,身形一跃向他冲了过来。
韩之涣吓了一跳,一种被猛兽盯上的恐惧使得他连连后退,也不知道绊住了谁的腿,惊叫着一屁股摔倒在地上,之前所有的风度与高贵荡然无。
有人想要帮他阻挡,但是无一不被那壮汉无可匹敌的刀锋所慑。
韩之涣翻身想逃,只是刚刚挣扎着要爬起来,就感觉对方已经虎跃到了他身后——他脖子后头已经感受到一股凉风。
人的本能使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这一眼令他亡魂皆冒。
一柄比他头还宽的钢刀带着无敌之势向他压来……
腿上一软,脚步也迈步不动的他下意识的眼睛一闭。
钢刀冰凉的感觉如期到他的脖颈,他全身一颤,体中一股排泄液体倾泻到了裤子上,顺着裤子流淌到了国公府门前的白石板上……
周围的世界仿佛安静了下来,韩之涣全身颤栗了半日,终于有些回神。
他勉强睁开眼睛,发现他并没有死。
对方只是将钢刀抵在他脖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又向他身下的地面看了一眼,脸上露出轻蔑的嘲笑。
“软蛋。”
韩之涣面色顿时涨红,就要爆发……
“别动,不然俺把你的头割下来!”
韩之涣面色一僵。
那壮汉又大声道:“都别动,不然就把他的头割下来!”
周围的禁军本来就见韩之涣被擒,不知如何是好,此时闻言,便逐渐住手。
校尉见形势失控,不敢迟疑,一边令人去通知自家指挥使,一边喝道:
“快放开韩大人!”
“嘿嘿嘿……”
壮汉发出一阵憨厚的笑声,也不理会,直接单手提起韩之涣退到荣国府大门前,道:“谁敢近前,俺就先割了他的脑袋!”
他似乎只有这么一句话。
没错,这壮汉便是包勇。
之前他奉贾宝玉之命将秦氏护送到了南方,回来之后便一直待在伯爵府,后来又负责帮贾宝玉训练亲卫队。
他身后那数十号人便是贾宝玉的亲卫预备役,没想到头一次派上用场,便是与禁军对抗。
禁军校尉不敢让韩之涣出事,所以不敢乱动,形势一时僵持。
倒是韩之涣,经过短暂的惊骇之后,已经回过神来。
他眼睛一瞪,对着躲在一边的贾赦父子道:“你们贾家难道真的要造反,就不怕被株连九族么?”
被他这么一提醒,校尉立马亲自上前,擒来贾赦。
贾赦连连摇头:“不不不,我们没有造反……你这狗奴才,想要还是我们吗?还不快放开韩大人?!”
贾赦认不得包勇,但是不妨碍他看得出来是贾家的奴才。
包勇瞧了他一眼,没说话。
韩之涣喝道:“冯家前车之鉴,贾将军这么快就忘了?难道贾家就不怕灭门之祸!?”
一听到冯家这两个字,想起自己也有可能被吊死在城楼上,贾赦是害怕的脸都白了,赶忙摇头,一边逼骂包勇:“你这狗杀才,连我的话也不听了?我叫你放开韩大人……”
面对韩之涣等人贾赦惧怕,但是面对自家奴才,哪怕包勇看起来很威猛,贾赦却毫无惧意。
他上去,就要夺包勇的刀。
包勇身边贾府的家丁也不敢阻拦。
但是贾赦那点力量对包勇而言自然无关痛痒,包勇回道:“二爷说过了,除了他之外,在家里我只需要听老爷的话就是了。
你别拉,等会把他脑袋割掉了。”
贾赦吓得缩回手,随即怒道:“那我叫你松开韩大人!”
包勇瞧着他,瘪嘴道:“二爷特意交代过,大老爷的话不用听。”
说着也不理气得胡子都有些翘起来的贾赦,他看着周围的敌人,憨憨一笑:“只要你们不过来,俺就不会伤他!”
说着,他又退了两步,已经倚靠在大门处。
二爷不在家,这些歹人竟然敢趁机打上门来,说什么俺也不能让他们进去!
……
韩之涣见包勇对贾赦的话毫无执行力,看出来他只忠心于贾宝玉一人。
他不再理贾赦,而是放缓了语气对包勇道:“这位壮士口中的二爷可是贾子衡贾伯爵?”
“是又如何?”
“实不相瞒,本官与你家二爷乃是知交好友,以前一同在齐王帐下共事,本官对他的人品行事也是深为钦佩。
此次贾府受人诬蔑与叛党勾结,本官虽不相信,但也十分忧虑,所以特意揽下差事过来,也是为了帮助贾府平反。
实际上你家二爷才华横溢,广交朋友,在朝野之间像我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其中还有些都是朝廷执政的大人物,他们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贾家出事,一直都在暗中帮助贾家。
只是你如今公然带人与朝廷的官兵作对,已经是与谋反无异!如此那些大人物就算想要帮助贾家脱罪,也无能为力了。”
包勇虽然心中不耻这个尿裤子的软蛋,但是听他说的真切,也不禁反问:“你真是我家二爷的朋友?”
“自然,我叫韩之涣,和你家二爷一样,都是齐王帐下最得力的人。
就说去年山东水患,我也是和你家二爷一道陪同齐王南下的,这些事我没有必要骗你。”
贾宝玉是齐王的人包勇知道,他去山东包勇也知道,心中有些相信了韩之涣的话,却道:“呸,既说是我家二爷的朋友,却带着人来抄家是何道理?”
韩之涣叹息道:“壮士也不想想,若是我不来,换做别的人来,一旦那人对贾家包藏祸心,蓄意捏造贾家谋逆的罪证,那又如何是好?”
“这……”
包勇不懂这些门道,只执拗道:“反正不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你们踏进大门一步。”
韩之涣再叹:“壮士虽然勇武,但手下只有奴役数十人,如何敌得住朝廷数万大军?
若是彻底惹怒了朝廷,引来官兵大肆围剿,到时候贾家数百丁口定然惨死在官兵刀口之下!
别人便罢了,府中尚有你家二爷的父母兄弟姊妹,一旦伤了她们,待你家二爷回来,你且如何与他交代?”
包勇听了,恼怒道:“那你说该当如何?”
包勇自然不会以为自己能够杀的尽朝廷官兵,为了完成保护贾家的使命,若有别的办法,他也不会选择这样硬抗。
韩之涣见这莽汉相信了他话,心中暗喜却不表露,只是苦口婆心的道:“事到如今,只要壮士肯悬崖勒马,本官可以当做方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待本官在此假意搜查一二,回头便据实禀报齐王殿下。
再加上朝中各位大人的共同努力,定然能够替贾家洗清冤屈,从而避免伤及贾府众人。
否则,壮士伤我一人性命且罢,无端连累这满府众人,却着实可惜,也太过于冤枉。
壮士以为如何?”
包勇迟疑了,他手中的刀不知不觉间都离开了韩之涣的脖子,只是到底不太相信韩之涣,所以道:“俺如何信你?”
“本官可以向孔圣立誓……”
提到孔圣二字,韩之涣立马做出一派虔诚的表情。
配合上他年轻公子的形象,活脱脱一名一心向道的忠诚儒生模样。
儒生,自然是最崇敬孔圣人的了。
包勇犹豫了半晌,终于松开了韩之涣……
韩之涣见识过包勇的武力,被放开之后也没有任何异样,直到校尉等人将他围住,他方一反前态,面目狰狞道:“所有人听命,将这群逆党全部拿下!”
“你狗日的竟敢骗俺!!”
包勇大怒,举刀欲追。
韩之涣早有防备,轻松退到最后。
正好这时负责看守贾府的禁军指挥使也带人赶过来支援,很快就将包勇等人围困在大门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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