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员,你打算穿过去?”
戴盟民一眼就看出来李战要干什么了,不得不说这是最好的而且是唯一的办法。
但是戴盟民清清楚楚地看见李战座机唯一还在工作的右发在冒着不同寻常的烟雾。那烟雾带着黑色,极有可能烧机油了——就是润滑油泄露混入了航油里面产生了燃烧。
“教员!你右发在喷黑烟!极可能烧机油了!”戴盟民语气急促地提醒道。
李战已经进入了准备穿洞状态,他发现战机的航向与山洞尚有误差,因此不断地尝试调整机头的指向。
此时听到戴盟民的提醒,他扫了一眼右发的转速表,上面的数据是正常的,也没有火警报警,但是他相信戴盟民的判断,不过此时李战无暇去管发动机的情况了——只要右发依然能过提供动力。
最坏的打算是摔在山洞的西面,那边是原始地带不会有游客,对景区的影响是最小的。实际上摔飞机也是一种技术活,在可以控制怎样摔往哪摔的情况下应该选择什么地方进行弃机也是有相关的规定要求的。不但要避免对人民群众生命财产的影响也要便于后续搜救处理,因此对弃机位置是有一定要求的。
当然,紧急时刻就没有这么多讲究了,也没有时间去讲究。历次坠机事故飞行员牺牲几乎都是与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不受伤害有关,每一次飞行员都是处于无足够反应时间必须做出二选一的处境。
此时李战至少有信心保证弃机不会对人民群众财产安全造成影响,但他依然希望把飞机开回去。他大致能过感觉到战机的状态,虽然状态十分糟糕但还没有到必须放弃的时候,起码战机还有动力起码姿态还能进行微调尽管很艰难。
相较于他第一次遇险情那一次撞鸟,眼下的情况还要很多,至少还有高度。
李战说,“右发动力正常,我先穿过去再说,你注意一下是否出现明火。”
“暂时没发现明火,但冒黑烟的情况比较严重。”戴盟民说。
李战便暂时的把右发的状况放下了,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天门山洞。误差依旧存在,可李战越发感觉到战机的机头指向越来越迟钝了,他的每一个操纵下去战机的回馈幅度越来越小,这意味着战机正在向脱离控制的方向狂奔。
距离中南场站还有十几公里,以现在的速度来看就是最后一哆嗦,除非右发停车,否则必须要尽全力把飞机开回去。李战知道尽管飞机外表看上去很惨,但经过维修后依然是可以完全恢复过来的,至少没有发生不可逆的损伤。
数亿元钱的飞机是绝对不能轻易放弃的,况且这还是入役不久的新飞机。
眼看着鲍鱼状的洞就在前面,而机头与洞口尚且有约十度的角度差,李战有些着急了,心里一狠,咬着牙齿就使用了粗暴动作——大大力跺方向舵大大力操杆。那力气之大甚至都导致战机姿态不稳了!
奇迹居然发生了,机头慢慢的按照他的意志指向了鲍鱼状的山洞。这个时候李战一颗心才放了下来,咬着牙齿恶狠狠的一头扎进了洞里,瞬间从洞的另一边钻了出来。
戴盟民看见李战精准无比地穿洞而过,在身后紧紧跟随的他稍稍犹豫了一下,本来打算拉高飞越的他一咬牙也从山洞那里飞了过去。在穿过山洞的瞬间他强烈地感觉到肾上腺素狂飙,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竟使人有酥麻之感。
两架战机一前一后穿越天门山洞的场景被观景台上的游客看了个一清二楚,无数相机拍摄下了这激动人心的一幕,而前面那架战机拉着黑烟的样子让不少游客以为那是故意制造出来的特效,毕竟大家经常能够看见的飞行表演都会拉烟。
只是顷刻之间,李战看到了中南场站那极具辨识度的跑道——前后都是悬崖。他既不能太早触地以免够不上跑道,也不能太晚导致滑出跑道,归根结底是下降率和着陆速度的问题。
他认为速度不会有问题,只有右发在工作,推力本身就大打折扣,快不起来但是绝对能够很容易的慢下去。
因此重点在下降率。
襟翼大部失效的情况下飞机很难上升高度同时也很难下降高度,李战不得已提前把背部的减速板升了起来。背部的减速板既可以起到减速的作用同时也能够提供向下的压力起到让战机下降的作用。
然而就在李战和中南场站塔台保持紧张沟通以非正常姿态进入降落航线的时候,他认为最不可能发生的情况发生了。
右发的推力突然大增!
加力装置居然自动开启了!
右发转速表指针飙升!
“哎哎哎这什么情况!加力自己打开了!推力失控!推力失控!”李战真的紧张了,他正往下落呢,油门杆放在了半油门位置,就等着触地后拉回慢车了。
右发居然跟回光返照一样在不应该雄起的时候硬生生的雄起了!
发动机故障无非是动力非正常衰减、空中发动机停车,推力非正常增加而且自己打开加力这种情况是从来没有过的。世界航空史上也许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中南场站的值班人员哪里见过这阵势,他们一年到头甚至也没接过几次备降,塔台指挥能力远远比不上一类场站。
他们都懵逼了。
此时距离跑道高度约二十米,李战当机立断放出了双减速伞,战机顿时被猛地扯了一下,机头有上抬的趋势,李战连忙压杆控制住,突变又生,右发瞬间停转,瞬间失去大量的推力。
于是战机就像是悬崖勒马一样前起落架翘起,而后起落架种种的坐在了跑道上,战机剧烈的颠了一下差点没把李战给颠出座舱。战机保持着悬崖勒马的姿态顺着跑道向前狂奔了一段距离后,机头才重重的落下,前起落架砸在跑道上。
就在众人那颗提起来的心准备放下去的时候,战机却依然的义无反顾的向跑道尽头狂奔,而跑道尽头是悬崖深处。
值班指挥员悲叹一句:“落地速度太快了……”
李战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跑道尽头的悬空处,他也看到了尽头拉起来的阻拦网,但是他深知阻拦网能够起到的作用是很有限的。空军的大多数场站已经淘汰了使用阻拦网作为辅助迫降设施。
他把轮胎刹车踩死,起落架轮胎和跑道面的摩擦产生的烟雾滚滚向后,不多时超高耐热耐磨的轮胎都融化掉了,继而是轮毂和跑道面擦出了爱的火花。
“我可是专业操杆人,赶紧停下来啊!”
战机停下了,已经滑出了跑道碾压上了尽头的草地,机头部分悬空,前起落架的轮毂还在悬空转动着。
李战冷汗都要飙出来了,就在一秒钟之前,当他意识到战机要冲出跑道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摸到了弹射杆,就差一点点他就准备拉动弹射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拼一把,退一万步说,如果战机冲下悬崖,也依然有弹射的机会,大不了伞降悬崖底部体验一回野外生存。
老天爷很给面子,让他在坠入深渊之前停了下来。
在空中盘旋的戴盟民尿都要吓出来了,当他看到李战座机速度不减的冲向跑道尽头那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战机一小半悬空堪堪停下彻底稳住之后,他感觉自己要得心脏病了。
中南场站仅有的两台服役了十几年的专业消防车狂奔向悬崖边,其余寥寥几辆老式卡车改装来的救援车紧跟着轰鸣疾驰过去。塔台指挥员还算事有扎实经验的,他紧急调了一台重型卡车开到战机尾部横着停下,随即用缆索牵住了战机的后起落架,另一个帮在重型卡车上,以防战机滑落悬崖。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又连忙想办法往重卡上堆重物增加重力。
李战打开座舱盖的时候,旋梯车也过来了,可是前半机身悬空了登机梯根本排不上用场。现场指挥员想了个办法,用起重机把李战吊出来,先把人救出来再处理战机。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救援,李战拽着粗大的宽麻绳被小型起重机吊了出来,双脚踩在结实的地面上之后他才重重的送出一口气,直接就介入了对战机的现场救援行动了。
战机的脱困并不容易。
飞机里的航油至少还有两三吨,重达二十多吨的重型战机卡在了悬崖边上,一般的牵引车无法把它拖出来,而如果使用吊机的话也需要重型吊机。这些设备中南场站都没有,必须要从其他地方调过来。
鉴于此李战只能作罢,在场站的安排下下山到内场进行休息等待桂北场站来人。显而易见,后续的训练泡汤了,在事故调查清楚之前李战是不能再飞了,更别说继续负责教学工作。不幸中的万幸是,教学培训工作已经完成了大部分,接下来的实战飞行训练没有李战的带飞也不会有很大的影响。
他越发的感觉到自己与二师八字不合了,在北库的时候只发生过一次一等险情,而且那一次是有外部主观因素的,真正因为客观因素而导致的一等险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纵观他的险情生涯,绝大部分是在二师工作期间发生的。这已经充分说明二师不适合他,或者是他不适合二师。最不可思议的是,从时间上来看也是惊人相似的。
遥记他当年下部队是年底,没几天就出险情,现在也一样是年底,时间上是几乎一致的。这很难用八字不合来解释了。
当天晚上重型机械到位后连夜进行了救援工作,把27号歼-11B从悬崖边桑托了回来直接拖进中南场站外场唯一的机库里。第二天部队相关部门的技术人员和厂家技术人员组成的联合技术调查组就到位了,直接在中南场站展开调查研究工作。
也就是这一天,李战被接回了桂北场站,飞参判读分析以及目击人员调查就全面展开了。
戴盟民的飞机提供的视频资料最为齐全,他一直在跟着李战近距离飞而且撞鸟的瞬间他的位置是在李战的后上方,头盔上搭载的摄像仪把整个过程都拍摄了下来。结合27号歼-11B的飞参数据进行分析很容易得出清楚的事实,结果让军区的调查人员震惊不已。
他们赫然发现李战居然是主动撞上去的,而李战这么做是为了救戴盟民。录像里清清楚楚,如果李战没有冲上去,那么撞鸟的就是戴盟民,而且根据当时的情况来判断,戴盟民根本没有时间躲过鸟袭。
在调查过程中李战自己把自己隔离起来了,那套在景区里的家属大院的房子也不回去住了,直接在外场的小招待所里住下,随时可以接受调查组的询问,非常的配合。当然有人认为是因为航医室那位年轻貌美胸大腿长的女军医的原因。因为经历的是特等险情,部队很重视飞行员的身心健康,负责的那位年轻貌美胸大腿长的女军医每天都要到李战的房间里对他进行话疗,隔三差五要做做体检,以确保功勋飞行员在二师不出身心方面的问题。
李战就比较冤枉了,他根本连年轻貌美胸大腿长的女军医长什么样都无心关注的,反而是在得到可以与相关人员见面之后,第一时间把戴盟民叫了过来。
结果唐国正亲自带戴盟民来了。
李战给他们倒了水,说,“老团长,培训班的训练不能停下太久,我估计短时间内没办法复飞了,训练计划需要尽快做调整。”
“师里决定推迟培训班结业的时间,等你复飞了再说。”唐国正说。
李战却是说道,“但是我不能长期待在这里,半个月后是空军大比武,我得尽快回去搞一搞针对性训练,这个事你是知道的。”
“那等你比武结束了再过来。”唐国正说。
李战无奈地笑着说道,“老团长,昨天我接到通知了,我那架歼十六已经修好,大比武结束后马上要进行该机型的实战试飞。没错,是要在西县场站驻训一段时间,但是显然没时间给你们当教员了。”
唐国正很干脆地问,“你说怎么办?”
“戴副团长可以当教员。”李战拿手一指戴盟民。
戴盟民明显的愣了一下,他此时看李战是看恩人的目光,不是李战主动迎向鸟群撞鸟的就是他。
“我?”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