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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何足食

十余日后,申生和姬郑回到了洛邑。

在谢绝了姬郑的再三挽留之后,申生带着先友和姬郑在成周城下分别。

梁余子养和蹇叔等人已经先申生一步赶了回来,商丘的事进展的很顺利,毕竟有目夷在后面大力支持,想不顺利都难。

待回到天子赐给的宅院之中,梁余子养、狐偃、蹇叔等人纷纷出迎,在这些出迎的人中,申生发现了几张新面孔,比如左行共华之弟共赐,郤豹幼子郤义等人。

很明显,这是新一批从晋国出逃前来投奔申生的,对于这些人,申生自然是善加抚慰。说实话,晋国国内各卿大夫家族内部的成分很杂,就拿郤氏家族来说,老狐狸郤豹和他幼子郤义把注码压在申生身上,郤豹的其他几个儿子则分别把注码压在重耳和夷吾身上,还有保持中立的,还有只忠于国君,可以这样说,郤氏家族就是晋国国内很多卿大夫家族的缩影。

像申生的头号心腹谋士梁余子养的家族也是一样的,梁余子养出自晋国国内的梁氏一族,名养,字余子,因为其封地在晋国梁榆,所以,申生等人称他为梁余大夫。

梁氏一族中在晋国台面上的人物除了梁余子养外,还有在上军中担任要职的梁由靡,梁由靡表面上看起来是持中立立场,其实是夷吾的埋在朝中和上军中的暗子。

历史上里克等人想要迎立重耳,重耳不愿归国,里克想要派人再请,是梁由靡游说里克何必再请重耳,夷吾亦堪为君,里克无奈,最终只好迎立夷吾。后来在夷吾继位,对上军进行清洗,梁由靡是寥寥几个在上军身居高位却能全身而退的人。

这些事情别人或许不了解,但是申生却是如数家珍。

有多方下注的家族,自然也有愿意跟随申生一条道走到黑的家族,像宗室先氏一族,羊舌氏一族,同姓姻亲狐氏一族,异姓家族里氏一族,丕氏一族等等。

这些家族都是申生的铁杆支持者,虽说有些家族在申生遭难时表现的不尽如人意,但是却不能因此而否定这些这些家族对申生的忠心。

这些家族对申生的忠心都是经过历史的检验的。像狐突,历史上狐突让他两个儿子去侍奉重耳之后,仍旧对申生念念不忘。去曲沃的路上遇到了申生的魂魄,以现在人的眼光来看,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可能性大概就是思念成疾。

还有一些家族只忠于国君,谁是国君就忠于谁,最典型的代表就是晋国宗室韩氏一族。

晋国国内各卿大夫家族都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方式,是好是坏,没必要去评判,也没必要放在心上,都是为了家族的生存繁衍传承考虑,像多方下注的家族,只要注码压上,就会竭尽全力的辅佐各自的主君,父子兄弟之间因此而反目的也不在少数。

申生是个包容的人,不会去过问这些人的出身,只要这些人不触碰背叛这条底线,其他的一切好商量。

况且,共赐等人远道而来,申生自然不可能寒了这些忠臣义士的心。

一番安抚之后,共赐从怀中掏出了一封里克亲笔所书的帛书,封函甚固。

申生接过之后,启函而读。

信中其实倒也没多说什么,既没有一味的向申生道歉,也没有拼了命的向申生表忠心,只是关心了一下申生的近况,并简单的说了一下自申生离开晋国之后的国内形势,最后稍微提及了国内诸大夫对申生回国的殷切期盼,点到即止,没有说的太露骨。

申生读完之后,微微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他的这个老师啊,还真是……怪不得别人对他的评价是外强而中多顾虑。

这封信其实表面上看起来并无不妥之处,表达了老师对弟子的关心,但问题就出在后面的殷切期盼上。

若仅仅是老师对弟子的态度,根本没必要提国中诸大夫对申生的态度,因为申生的好父亲晋献公此时还没归西呢,申生可还忘记里克之前怎么教导他的,所谓“子惧不孝,无惧弗得立,修己而不责人,则免于难。”

现在突然提到国中诸卿大夫对他的态度,岂非和之前教导他的那些东西背道而驰,很明显,里克这是在隐晦的向他表忠心呢,而且里克仍然以老师的语气写这封信,怕是也有试探他们师徒之间的关系是否出现了裂痕的心理。

毕竟如果当时里克没有袖手旁观的话,申生绝对不至于沦落到这一步。

若是当时申生真的在曲沃自缢而死,那么里克根本不用再做他想,一心一意的想着为申生复仇就行了,而现在的问题在于申生并没有死在曲沃,里克在愧疚之余,也不免担心申生会因此而对他心怀怨恨。

说起来,这或许是人之常情,但对里克和申生这对师徒来说根本就没有必要。

因为在申生的记忆里,他的两个老师太傅杜原款、少傅里克和他的感情非同一般可比,从他年幼之时一直到骊姬之乱发生前,都是由杜原款和里克在他身边辅佐教导他,虽是师徒其实情比父子。

里克虽然比不上杜原款的悲壮,但是他对申生的忠诚却是经的起检验的。

申生也从来没有因为里克的袖手旁观而心存怨恨,若是没有里克的袖手旁观,他能不能鸠占鹊巢还是两说呢……

“太子?”先友见申生读完信后摇头微笑,不发一言,疑惑道:“里克大夫在信中讲了些什么?”

申生把信递给先友,道:“其实也没什么……”

先友接过信,大致扫了一眼,很快也发现了里克态度的细微变化,于是也跟着摇头笑道:“这里克大夫还真是……多虑。”

“太子若是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那岂不是对不起里克大夫的谆谆教导?”

申生瞪了先友一眼,板着脸道:“再出戏言,我早晚让人把你的舌头给割下来下酒。”

先友满不在乎的笑着说:“臣舌腥臭,恐难入酒,何足食?”

申生乐道:“卿也知尔舌腥臭,真是臭不可闻……”

先友脸上顿时出现了一个大写的囧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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