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就真的领着林海到了城主府。
门口的守卫士兵在见到阔别多日的大小姐后,都有些不知所措,虽说她业已出家,可与城主到底是血脉相连,守门的将士几番犹豫后,最后还是放行通过,不过少不了要去个人跟着,一路去禀告城主。
一路上在前引路的士兵沉默不语,行进中只有脚步与甲叶摩擦的声响,南宫忽然问林海: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林海一愣,不是因为不知如何回答,而是因为他明明就站在美若天仙的师姐身边,在听到这个问题后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反而是那个性格古怪的棋瘾少女,南绮容。
顿时林海的表情古怪了起来,自己这算不算脚踩两只船?嘿嘿,为什么一想起来还有点小激动呢?
南宫面无表情的道:“你流口水了!”
“对...对不起。”
林海十分诚恳的认错。
此后南宫再没跟林海说过一句话,脚步蓦然加快一倍。
终于来到了城主南千寻平日就寝休息的卧房门前,此时天光未亮,领路的士兵上前对着两名高大的守门将士拱手道明来由,半晌却无人回应。
什么情况?报告的士兵有些莫名其妙,又叫了几声大人后伸手去拍门口的两名将士,却见两人魁梧的身子被拍到后就像一截朽木似的,噗通栽倒在地。
士兵手足冰凉,身心通体发寒。
月光下,守门将士被生生撕开了全身皮肤后显露出狰狞鲜红的肌肉,正大张着嘴无声对天,好像在发出痛苦的哀嚎。
南宫缓缓抽出自己备用的一柄桃木法剑,淡然道:“凡人的爱是奉献,妖魔的爱是自私!”
林海盯着房中不知何时亮起的灯火,耳边不时有隐约哭嚎传来,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妖魔石蕊,居然回了城主府!
....
.....
卧房之中,南千寻浑身冷汗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是被噩梦惊醒的,南千寻擦了下额头的冷汗,心头一阵烦腻,觉得房中的灯火好像比平时都要亮了许多,转头打量了一圈,发现同床的夫人不知何时坐到梳妆台前正在细细的描眉。
南千寻微微皱眉,心中有种怪异之感:“大半夜的怎么忽然跑去梳妆了?早点安歇吧。”
石蕊夫人背对着他仍自做着自己的事,南千寻心中睡意开始消退,觉得整件事好像有些诡异。
“夫人?”
南千寻面色不太好看的下床,朝着石蕊夫人走近,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铜镜中自己夫人那半张美艳的脸,心中警惕微微一松。
南千寻与石蕊夫妻三十年,风雨荣辱与共,感情极深。
南千寻上前去轻轻按住了妻子的两侧肩膀,正要开口却忽而目光一凝,直落在夫人的脖间,面色惊疑不定。
卧房之中,忽而有一声叹息传开,随着她的这一声长叹,通明的烛火刹那间全部熄灭,若非香烛上仍有青烟缭绕,南千寻几乎以为先前的灯火是自己的幻觉。
“夫君,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南千寻充耳不闻,死盯着夫人脖颈间的那道胎记,因为在他的记忆中,夫人的肌肤应该是没有这块胎记才对的。
可是眼前这人的身形长相,甚至声音都与妻子一般无二,难不成她是.....
到底是一方诸侯人物,南千寻很快强压下了心中的寒意,神色如常的回道:“三十年吧。”
“三十一年零七十六天。”
石蕊夫人头也不回,声音与往日作派没什么不同,可是如今她一贯深情温柔的腔调,落在南千寻的耳中,却叫这个三十年来相伴在侧的枕边人手脚发颤,心中寒潮几乎吞没他的理智。
这坐在梳妆台前的家伙,绝对不是人!在它脖颈处的那块胎记,南千寻发誓妻子身上绝不会有!反而他曾在门口驻守站岗的护卫身上见过!
南千寻身为一方镇守城主,见过稀奇古怪之事不知多少,如果事情诡异程度只有这些他还撑得住,可偏偏叫他崩溃绝望的是,那个被他认定为不是人的怪物,坐在那梳妆台前字句清晰且温柔的将他们夫妻三十一年零七十六天的甜蜜辛酸一一道来。
它是如何知晓的,它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南千寻蓦然发出声狂喊,想要打断石蕊,可是他才刚刚动作,四周黑暗立刻如有实质的齐齐压迫着他的神经,他跪在地上喘息艰难,耳中除了石蕊的低声诉说之外,隐约还有无数男女的痛苦嘶吼。
南千寻青筋暴起,死死扼住喉咙,不仅声音再也发不出来,就连呼吸都成了难事,只能痛苦的听着石蕊一字一句的说下去。
“三十一年零七十六天,夫君啊,你知道妾身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吗?因为凡人这一生前后也不过百年时间,每一天,每一刻,每一个时辰都太珍贵了,妾身掰着指头过日子,算的自然清楚。”
石蕊终于从梳妆台上起身,叫人背脊发凉的是,她上半身如常人一般无二,只是皮肤粗糙黢黑了一点,但是下半身却像是一堆正在变质的筋肉胡乱的拼到了一起。
她的下体高度与她的身型极不相称,这一个半人半鬼的可怕怪物,却在深情款款,无限怜惜的看着面皮正在发紫的南千寻,带着几分悲哀的道:
“本来我只要找个深山老林精修百年便可尽复旧观,可是百年之后,你又在哪里?”
石蕊怜惜的用冰凉的手指触摸着南千寻的眉峰眼角,悲戚的脸上忽然森森一笑,本来温婉典雅的女声蓦然变得沙哑无比,甚至还有无数男女重音在其中回荡:
“你来陪我一百年,如何?”
南千寻看着石蕊下半身那团腐臭的烂肉,神智开始模糊的就要呕吐出来,生机已在弥留之际。
而此时房间中无数阴森低语的声音,就连外面的士兵都能听到!
“你早就知道她会来城主府,为什么不早说?请师傅过来收了他的元神,不是更好?”
想到先前南宫对自己说的奉献和自私的论调,林海便想通了前后因果。
南宫一震手中桃木法剑,僧袍在气机加持之下无风自动,冷声道:“我要亲手杀了她!”
“那.....”
林海刚说出一个字,南宫整个人已经功力全开的撞破了卧房大门,蓝色的电光在黑暗中闪烁吞吐,其中隐现的雷音将林海的后半句淹没忽视。
那你为什么不拦着我跟过来?
林海微微停顿之后也跟着南宫的脚步冲入屋中,丹田里的一道无形剑胎缓缓抬起,好似巨龙张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