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舜第二天在王恭厂接受完任命,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地了。
王恭厂的掌厂一般来说是没有品秩的,通常是由宫里的太监担任,又叫做掌厂太监,太监们本身就有品秩,所以王恭厂掌厂基本上不设品秩。
让一个正常人担任掌厂,从来没有先例,朱舜属于开国以来的头一个。
关于朱舜的品秩问题,崇祯本来是想给他一个九品,但是内阁宰辅们死活不同意,说是这样就破坏了品秩制度,军器局大使也才九品,最后只能给他一个从九品。
朱舜戴上双翅乌纱帽,穿着绿色官服,脚下踩着硬底官靴,整个人的气场立刻就不一样了,确实有了几分官老爷的仪态。
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王恭厂里的贴厂和佥书这些个小吏,每天都是愁眉苦脸的,担心年轻气盛的朱舜断了他们的财路。
那些专门给王恭厂提供铁料木料的商贾,担心就少了一些,毕竟王恭厂的原材料都是工部拨下来的,朱舜接触不到。
胆战心惊的等了大半个月,还是不见朱舜有什么动静,就放下心来继续偷偷贩卖火绳枪。
造价十五两三钱银子的火绳枪,转手一卖,卖给那些喜欢熬鹰遛狗的纨绔子弟,就能卖到三十两的天价。
王恭厂的贴厂和佥书多达二三十人,每名小吏每年都能从中捞取上百两银子,别看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吏,有的甚至在京城有间两进的宅子。
不是朱舜不想烧火,只是没有那个闲工夫搭理他们,手摇式珍妮纺纱机已经设计好了。
但是这个手摇式珍妮纺纱机,需要一个妇人摇动手柄,带动传动皮带,才能进行纺纱。
朱舜觉的这个效率提高了八十倍的珍妮纺纱机还是不够先进,正在对它进行改进。
把摇动手柄拆掉,换成扭力杠杆、三槽凸轮、链条这些的机械部件,改造成更加先进的水力珍妮纺纱机。
不管是手摇式珍妮纺纱机,还是水力珍妮纺纱机,不需要电力,也不需要蒸汽,结构不算复杂。
朱舜以前看历史书的时候,专门研究过国外的工业革命,清楚的记着这两种珍妮纺织机的结构,只用了七八天时间,就把水力珍妮纺织机的结构图画好了。
记得归记得,但是真正要造出来,还要考虑到实物的一些小细节,就这样又在公廨里闷着头计算了十几天。
终于在第二个旬假的那天,朱舜把水力珍妮纺织机的结构图,彻底计算好了,就连最不起眼的棱角,都标注了精准的度数。
朱舜现在可是东林党最痛恨的人,还没有之一,朱舜闷着头搞机械设计搞了多长时间,很多东林党成员就有多长时间没有吃过肉了。
更不要说狎妓出游,醉生梦死的去逛青楼了,很多东林党人为了还上借贷,甚至含着眼泪都把自己最爱的小妾送人了。
朱舜担任王恭厂的掌厂以后,贴厂和佥书们担心新官上任三把火,东林党人也担心这个三把火,只不过担心的是朱舜不烧火。
没想到朱舜还真的一点火没烧,都已经二十天了还是没有半点动静,这让谋划了不少阴谋诡计的东林党人,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再怎么用力,力气再怎么大,也拿对方没有任何的办法,这让本来心情就不好的东林党成员们,郁闷的想要吐血。
明朝官员的假期还是挺多的,除了省亲假、祭把假、婚丧假这三大假期以外,其他各种小的休沐假期,加起来多达四十七天。
官员下午放衙回家有两个时间,春分以后是申正,秋分以后是申初。
朱舜把手里结构图收好,看了一眼利玛窦传到大明的西洋自鸣钟,正好到了下午四点,就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向衙门外面走去。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朱舜前一个旬假没回来,朱忠仁夫妻两个还以为儿子这次旬假也不回来了,天色刚黑下来就睡觉了。
朱舜伸出手敲响了木门,等着老爹过来开门的时候,发现自己闹出的动静,竟然没有一只狗叫唤。
不是没有狗叫,是没人养狗,自己都吃不饱,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养狗,朱舜忍不住感叹道:“以前看史料的时候,史书上只用寥寥几个字,就一笔带过了说明朝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
“这已经不是不好过了,能活着就不错了,黄村还是在天子脚下,要是换成西北这些地方,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惨样。”
朱舜现在是黄村混的最有出息的人了,孔有桂全家也都抓进大牢了,按理说没人能够威胁道朱家的安全了。
朱忠仁过来的时候,还是谨慎的拎着一个棍子,没办法这个世道不安稳:“是谁。”
“爹,是我。”
听到是儿子的声音,朱忠仁赶紧把木门打开了,瞧见儿子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外面,现在还是大半夜,忍不住絮叨了几句:“这么晚了你也不知道多带两个衙役。”
“这要是在半路上碰到了流寇可怎么办。”
自己又不是知县,哪里来的衙役,朱舜知道在老爹这些普通老百姓眼里,只要是当了官就会有一大帮子人,前呼后拥的让官老爷使唤。
朱舜也没去解释,解释也解释不清楚,打着哈欠说道:“爹,我困了,先回去睡觉了。”
“明天有件事要和你商量,明天暂时就别去上工了。”
朱忠仁听到上工两个字,老脸忍不住一红,儿子当官以后心疼他这个当爹的,就不让他去私窑干活了。
儿子又不在家看着他,朱忠仁想着多干一点多给儿子存一点娶媳妇的钱,就偷偷的又去了,没想到这小子鬼精鬼精的,没能瞒住他。
想到儿子这么精明,朱忠仁忍不住乐呵起来:“上什么工,你爹我这几天一直在休息,休息的骨头架子都快软了。”
家里的土屋只有一间屋子,里面分成了三个房间,中间是大堂,左边是朱舜父母睡觉的地方,右边是他的小房间。
朱柳氏听见是儿子回来了,披上一件衣服走了出来,正好在大堂碰见了儿子:“舜儿,吃饭了吗。”
朱舜这段时间消耗的精力不少,又走了很长时间的路,确实很困了:“吃过了娘,我先去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