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千金买马骨这件事的到来,为父知道时机到了,便做了一个万无一失的冒险。”
范家长子听到这里还是不明白父亲的意思,恭敬说道:“还请父亲明示。”
范永斗平淡的说出两个字:“舆情。”
舆情两字落下,范家长子瞬间明白父亲的图谋了,这是要控制京城的言谈风向。
如今有了册封三顺王这件事的千金买马骨,不论是朝廷官员,还是在野的读书人,一定会对大清国产生浓厚的兴趣。
只要能够控制整个京城的舆情,范家就可以潜移默化的鼓吹投靠大清国的好处,造成大批不得志的读书人前往大清国。
毕竟,京城里的很多读书人没去过大清国,不知道大清国的情况,范家完全可以把大清国鼓吹成一个有着宏图大志并且对明人一视同仁的国度。
虽说大部分读书人去了只能做个包衣奴隶,但他们并不知道这个情况,只要范家借助千金买马骨这件事不停的鼓吹前往大清国的好处。
不管大清国是什么样的,在这些从未去过大清国的读书人眼里一定是好的。
一旦出现大批读书人前往大清国的情况,明廷的人心就散了,这才是最为可怕的一点。
一个国度没了人心凝聚,稍微碰到一个更为强大国度的进攻,很快就会被击垮。
只要控制了舆情,范家能够做的事情就更多了,在一些特定时期完全可以抹黑明廷的政令。
例如出现了旱灾,顺天府府尹宋应晶分明正在废寝忘食的抗灾,范家完全可以控制舆情抹黑他没有抗灾,让大批读书人抨击宋应晶。
三人成虎的可怕,青史上有太多的例子,为了抗击灾情呕心沥血的宋应晶非但不会被人所感激,还会蒙受极大的冤屈成为不作为的贪官。
范家长子知道父亲的意图,派遣所有管家管事出门,又拿出了所有家业,不难猜出为了什么了:“父亲难道是想要买走京城所有的造纸作坊。”
范永斗忍不住抚须笑了,能够想到这一点,可谓是虎父无犬子了:“不错,就是为了造纸作坊。”
“一来只要掌控了京城所有的造纸作坊,基本上就能控制邸报了。”
控制邸报!
范家长子心底掀起了滔天巨浪,邸报只是朝野上下的俗称,更为准确的说应该是朝报。
是用来传达朝政消息,皇帝的谕旨、官员的奏议、还有官员的任免调迁都是朝报要传递的内容。
邸报一般都是贴在宫门口,让官员们自己去抄录,很多官员为了求省事,还有很多读书人为了及时了解朝廷的朝政风向,经常会雇人抄录。
时间久了,涉及庞大利益的邸报抄录,就出现了专门经营邸报的商贾。
邸报抄录需要大量的纸张,一刀纸提高一厘银子那些商贾就会损失大量银子,降低一厘银子商贾们就会多赚很多银子。
控制了京城的造纸作坊,就握住了邸报商贾们的命脉。
至于从外地调集纸张,首先驮运火耗就会让价钱大涨,运到京城哪里还能竞争得过范家的造纸作坊。
文字的魅力在于只要更改一个字,邸报上的一些内容意思就变了,范家以降低纸张价钱为代价,让邸报商贾们全部更改那是不可能的。
这要是被朝廷发现了肯定会砍头,更改一两字就没事了,完全可以说是抄录过后制作的雕版出现了纰漏。
只要控制了邸报,就能从根源上抹黑明廷了。
范永斗瞧见长子很久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站在原地,知道长子心里想必不知道掀起了怎样的巨浪:“控制邸报只是一方面。”
“二来,纸张同样也是那些名士消耗最多的文房四宝,字体对于名士来说就是吃饭的饭碗,没有一手好字,怎么配叫做名士。”
“想要提升名士最重要的名望,练就一手好字便是捷径之一。”
“培养家里儿子、孙子、侄儿、外甥这些晚辈,同样需要大量的纸张,科举讲究身言书判,书法的好坏直接影响道家中晚辈的科举名次。”
“吃的能省,穿的能省,什么都能省,唯独这个纸张不能省。”
“每月消耗的纸张对于名士来说,就是一笔很大的银子,毕竟纸张的市价可不便宜。”
何止是不便宜,纸张对于朝廷来说都是一种负担了。
朝廷对于造纸地进贡的贡纸,接收时详细到了张,几乎等同于朝廷接收漕粮的时候,详细到了粒,一粒都不能少。
对于数目庞大的漕粮来说显然是不可能的,对于数量同样不少的贡纸,朝廷却要详细到张,可见对于纸的重视。
除了贡纸,还有一套纳纸法度,不管有没有犯法,只要是被审问了就要纳纸,当做师爷记录讼状以及知县记录案牍的纸银。
不过这个纳纸的数目明显超过了讼状和案牍所需要的纸张,到了后来,凡是涉及案子的人都要纳纸。
朝廷对于纸张的消耗都吃不消,何况需要大量用纸的名士们,只要范家稍微把价银降低一厘银子,甚至是以白送的方式送给某些大名士。
找他们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足够抹黑明廷,鼓吹大清国了。
一些东林党大儒们甚至可以为了白送的纸张,恬不知耻的直接鼓吹大清国。
这样一来,京城的舆情就控制在了范家手里,京城作为天下的舆情中心,控制了京城的舆情就可以做到影响整个大明的地步。
范家长子想到范家可以影响整个大明的舆情,一直都很沉稳的他,心情忍不住激荡起来。
别说是范家一家的家业,就是再拿一大晋商的家业去换,也是值得的。
不过激荡归激荡,范家长子还是有着一点顾虑,也是唯一让他感到忌惮的一点:“父亲,从过去三家晋商的遭遇来看,朱舜与晋商不对付。”
“万一他用工业妖术对付范家怎么办,范家就不是掌控京城舆情了,就会彻底破落,到时候父亲和孩儿只能以死谢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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