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04年6月2日}
{地点:种花-特区}
“让君和的人跟进此事,让杨总和奚总加紧保安部门的搭建,我要在10天内看到安保部门搭建起来。最近这段时间,你们出门时候尽量让男同事一起跟着,不要再出意外状况。”
顿了顿,宁子默才又冲董倩茜几人轻声道,“你们回去吧,帮我把天台门带上,让我和瑞雯单独聊聊。”
等到董倩茜几人起身往天台下走时,宁子默突然叫住王子君。
望着王子君诧异的脸,宁子默轻轻笑了笑说,“你做的很好!”
王子君进入帝企鹅快三个月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大当家当众的夸奖。
一想到和他初识时,他因为烟头烫到她胳膊的慌乱面孔。王子君很难把他中午的暴躁样子,和初识时那个温和模样连接在一起。
末了,她只是点了点头,就和众人一起往天台下走去。
当然,她们没有忘记把通往天台的门给锁起来。
……
还考虑穿什么衣服,宁子默这一个下午都没有这个时间。汤瑞雯的家人“打”上门来后,他用雷霆万钧之势破了局,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当时那股子戾气到底是因何而来。
去警局录完口供,剩下的事全部交给君和来跟进,反正宁子默已经做好了准备。
真要为打人付出点什么代价,他一糙老爷们也愿意去承担。
唯独,不要因为他“粗暴”的处理方式给汤瑞雯带去什么创伤!
汤瑞雯是他来到特区后,为帝企鹅招下的第一名员工。她的努力和成长是有目共睹的,而且她是一个脸上带着大面积伤疤的人。一般的人,很难想想她在成年的路上都经历过什么!
宁子默清楚地知道,这世上很少有人可以感同身受!所以,别人的眼光很容易刺痛她……
“其实,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讲讲你的故事。”宁子默想了半天才开口道,“我虽然很难在某些事情上与你感同身受,但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心态叫做同理心,它能帮不同经历的人们建立起有效的连接。”
汤瑞雯低着头半晌都没有回复,晚霞在她脸上投下的阴影让她看起来更忧郁不少。
望着她柔弱的背影,宁子默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想来想去,他才从兜里摸出从张晓龙那顺来的眼,“介不介意我抽烟?”
“……你抽吧。”汤瑞雯终于有了回音。
迎着霞光,宁子默点燃香烟,不知道怎么地突然就在脑子里闪过好几个影子。
凌胜男、
卢晓娜、
司马琳。
她们每一张面孔下边,都隐藏着自己的故事。
如果说小说往往会塞下很多的狗血剧情,那么现实生活中的每个人,其实都有些能写下一部小说的各色故事。虽然每个人的境遇不一样,但人们确确实实就是各自故事的主人翁。
有时候,人们总想成为别人故事里的主角。却从未想过,其实自己人生剧情里,自己也是个一个可以丰富多彩的人。
哪些什么岁月静好,只是大家都忽略了别人故事里哪些不堪和低潮,只是盯着哪些山巅和多彩罢了。
“我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
汤瑞雯突然开口说话,引得宁子默望了过去。
“从我记事开始,我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我的母亲也是一个女人,却对同样是女人的我如此不待见。”
大概是天台上就只有那个从见面起就平等待她的人的缘故,汤瑞雯抬起头看向宁子默的时候轻轻撩了撩额边的长发,把那一片狰狞的伤疤坦然地漏了出来。
“我妈她从来就不待见我,直到我最小的弟弟出生后,她待我的方式更是变本加厉。像洗衣服、做饭、喂猪喂鸡这样的事,我从5岁那年就开始做了。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要照顾3岁的弟弟。要在照看他的同时,给一家人做饭、洗衣、喂猪喂鸡。要不是我还有一个奶奶一直疼爱着我,我甚至连学都没有的上。
从一年级开始,家里的家务活全都是我的事。我每天只有在忙完那些琐事后才能有看书和做作业的时间。
奶奶那时候身体不太好,但她总想着帮我多做一些家务,让我多点时间学习。从那时候开始,奶奶就成了我唯一在那个家里活下去的依靠。
其实我从那时候就知道,就算我每天把家务做好,把学习学号,我也不能得到家人的褒奖。可我没想到的是,我的学习越好家里人对我的不待见便一直变本加厉的加剧着。
辱骂、欺负、变向惩罚,这都是我日常里的一部分生活。除了奶奶以外,爷爷、爸爸、妈妈、哥哥、弟弟全都是随便都可以驱使我的人。
我死都记得弟弟6岁生日那天,奶奶恰巧不在家。我哥晚上玩耍归来,拎着棍子逼着我在做完一切家务后做功课的时去给他做饭。他就当着爸妈的面,把我的课本和作业本撕得稀碎来逼迫我。
也就是那一天,他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把我按在灶台边打了一顿。也不管灶台里的柴火烧的很旺,他把我的脸就按在灶台口上,而我从3岁就带大的弟弟就拎着棍子,棍棍都打在我身上。”
宁子默哑然地看着汤瑞雯,他从来没想过她竟然是这样受的伤……
那帮畜生……
“那一天我感觉不到棍子打我的疼痛,只记得我那半张脸都被火扑在面上,只记得父母亲在不远处传来的讥笑声,只记得他们曾是我的亲人,却像极了陌生人。”
晚霞之下,宁子默清晰地看到她的热泪顺着眼窝汹涌而出。
然后那两串泪珠分别面对着截然不同的两段旅程。
一串,顺着汤瑞雯光滑洁白的脸颊急速坠向地面。
而另一串,却似趟过一路坎坷,遍布在一片崎岖之上。
那一片崎岖之后,是姑娘一直躲在人世间那颤抖不已的躯体。
“从那以后,我就变成了哥哥、弟弟带头喊叫的丑八怪。要不是奶奶每一次拿到菜刀去到跟着他们后边喊我的孩子家去放话,我怕是没有出门的勇气。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在奶奶一手一脚地照顾中慢慢长大。
是她拿着刀和我父母对峙不让我再去沾染分毫的家务,也是她向我爷爷以死相逼,换来我们爷孙不到20平米的单独住处。然后她用她辛苦赚来的每一分钱,供养我从小学到初中,从初中到高中,最后再到大学。
我看着她一针一线地攒下每一分钱,看着她执拗地拖着越加老迈的身躯,还不让我做一分家务让我专心学习。
从那时候起,我逐渐意识到责任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于是我从不停歇地努力着,一直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在未来某一天去回报她的付出。终于,在我22岁那年。我靠着自己大学的优异成绩,在你大姑的工厂拿到了第一份工资……”
虽然是很简短一段话,但宁子默却在总能在脑海中刻画出一个单薄、孱弱却佝偻影子。
14年独自一人挑起一个“残缺”的孩子成长的重担,
在那么一个纷乱的局面之下,那位老人却用那样的坚持呵护这一位少女的翅膀。
这样的人用那样一份十多年如一日的行动,用一份单薄的力量,用身体力行的行动,帮着一位世界观轰塌的姑娘撑起一方净土。
“你奶奶她……还好吗?”宁子默尽量挤出一丝微笑。
却见汤瑞雯轻轻地摇了摇头,“我21岁那年爷爷得了绝症,而奶奶也因为操劳过度得了肝癌。弥留之际,奶奶坚持从老家来到我读书的城市,执拗地找到一位律师要和爷爷在死前离婚。
她说她糊涂地活了大半辈子,不想死后还和一个糊涂鬼埋在一起。就算爷爷因为脸面问题不愿意和她离婚,但她一定要在死前和那个人分的一清二楚,不让他和他的孽子孽孙们毒害我未来的人生。
于是,那半年时间里,我拿出积攒了两年的打工收入替奶奶奔波这件事。
终于,在那去世的前一天。那位律师拿着法院的裁定,在她的病床前宣读了离婚协议。也拿到了全家人和我断绝关系的一份书信……
奶奶临死前,拉着我的手笑着跟我说。
丫头,奶奶能把你拉扯大,让你健健康康地活下去就是这辈子最大的满足。奶奶唯独可惜的事,就是不能看到你找到一个真心待你的人家。但奶奶相信,奶奶陪着你走了这么一程后,你肯定能找到那个真心待你的人。
只要你努力,只要你耐心。你肯定能找到你的那位意中人,他不会找到像你爷爷那样的糊涂虫,一定是一位比奶奶还会呵护你的人……”
宁子默看到汤瑞雯的眼睛闪亮着某种色彩,这是她讲述她的过往时唯一神采奕奕的一刻。
她的人生曾经七零八散,却被一位佝偻的巨人强行着重写谱写起不一样的人生画卷。
但是那位替她抗下一切不堪的巨人,却依然得离开这俗世。
虽然对于那位巨人而言,离开或是她这一生真正的解脱。但她已经见不到她呵护的人,重新去开启一幅更美丽的人生。
也只有在天之灵,还能见到她的亲孙女,此后能走向和她不一样,却让她欣慰的人生……
“大当家,我能抱抱你吗?”
“……嗯。”
宁子默反应很快地嗯了一声,张开双臂轻轻地站起身来。
然后汤瑞雯滚烫的身体就扑了过来,用力地抱住他。她紧贴过来时颤抖的非常厉害,宁子默感觉没一会,就有大片的泪珠湿热了他的肩头。她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无助,连发出的声音都抖动的厉害。
“大当家,你和奶奶一样,都把我当做一个普通人来看。可是,我今天的表现让你们都失望了。
奶奶他极力培养我的独立,我却在见到他们的时候没了该有的反应,他们不应该是我的仇人吗?”
是哦,汤瑞雯和家里人都已经断绝关系了。
“这个俗世就是这样,有些人披着人皮面具,做的却不是人该做的事。”宁子默轻轻拍打着汤瑞雯的后背,轻声说,“你一时间接受不了他们的理直气壮,自然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
顿了顿,宁子默望着天空,像是看到了一张朴实无华的笑脸。
他望着那张“笑脸”笑了笑,“那不是曾有一位巨人替你编织了一幅天使的翅膀吗?往后的日子,你张开翅膀时,尽管用力去飞翔。因为,你肯定不能辜负她对你的期望啊。”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55555555555555
/*
这个故事是我无意间看到的,狗血不狗血我不知道,但我却清楚这世间会有这样的人和事。
同时,我还知道,我们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翅膀。
总有一天,我们会用力地拍打着翅膀,御风前行,迎风飞翔。
谨以此章,献给在这俗世里前行的每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