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奔至林巧停留的巷口,看到人与马都在,便松了口气。林巧还穿着绣房中的单薄衣裳,冷得瑟瑟发抖,见他来了,强笑了笑,道:“李大哥,我数到四十九。”
李伯辰愣了愣,知道自己在街口停留了一段时间,她真要慢慢数,也该数到两三百了。原本觉得她虽然身处欢场,但平日也算得上锦衣玉食,该有些娇气。没料到如今看不但善解人意,性情也很刚强。
他笑了笑,道:“好,林姑娘,你跟上我骑马出城,我再想法子给你弄件衣裳——你能骑快马吗?”
林巧呵出一口寒气:“能的。我还学过剑呢!”
“那你跟好我,无论如何都不要停。”
说了这话他一拉缰绳,沿街向北驰去。起初他怕林巧跟不上,跑得慢。但行了一段路发觉林巧并不曾落后,微微侧脸一瞧,也不见她脸上有太多惊慌畏惧之意,便又快了些。
两匹马都是好马,沿路居民该是知道有贼匪进城了,紧闭门窗不出,倒是一路畅通无阻。期间在街口遇着两队兵,但只听见他们喊了几句什么,两人便疾驰而过。或许见李伯辰穿着盔甲、当他是什么将校节级,那些兵也没有追上来。
其实本该先给林巧弄件厚衣裳,但李伯辰如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便不想再在这城里停留。叶卢本是打算来游说自己的,既然没成,就该等另一人捉了常家人,再对自己威逼利诱一番。
但之后竟然魔性大发,要同自己决一死战——可以解释为须弥人本就心性不定,被自己激出了真火。然而之前在隋境的时候,他们又是试着以符宝册封灵神,又是在此处等候自己,费了这么多心思,叶卢真会因一时的意气,而搅了局么?
他真是那样的人,那一位也不会放心将这里交给他吧。
且如今这些贼匪进城,也该是叶卢原本计谋中的一环,他如今想来想去也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先远离这是非之地,再做打算。
两人拐上直通北门的大道,远远能瞧见沉沉雾霭中城楼的一角飞檐。又奔行出一段,终于看到贼匪——前方数百步远处一家货栈被点着了,十几个手持刀兵的匪徒正在将什么人从燃着火的屋子里拖出来,有老有少。
其中一人挣扎得狠,一个匪徒便一刀刺进他后心,那人登时倒地死了。余下的人见状哭喊起来,另一些匪徒哈哈大笑,几张脸被火光映得如鬼怪一般。又听见马蹄声,便转脸瞧过来,有两人持着木枪冲到街上,叫道:“什么人?下马!下马!”
李伯辰在耳畔呼啸风声中低喝:“林姑娘,别停!”
边说边抬手从背后拔出魔刀,策马猛冲过去。待距那些匪徒十几步远,他们才瞧见李伯辰身上的盔甲,脸色一变,便又有几个持刀想要冲来。
李伯辰在马上矮了身子猛一挥刀,刀芒乍现,呜的一声将身前两个持矛的连着他们手中长兵斩成两段。余下人见势大骇,纷纷要闪开,但白马已呼啸而过,砰的一声将一人撞飞,在半空中喷出血来。
交错的当口儿,再出一刀,另三个匪徒的脑袋冲天而起,打着旋儿落到着火的货栈中去了。他这才厉喝:“滚!”
还有命的五个匪徒吓得哭爹喊娘,连忙丢了刀枪手脚并用地爬开去了。
他转脸看林巧,见她脸色煞白、紧咬嘴唇,但看起来还能撑得住。
又向前奔行一段,匪徒便更多了,街上甚至还有身穿盔甲的府兵尸首,看来是之前已在此处激战过。这条直通北门的长街上匪徒数量不下百人,还有些坐在燃着的屋子旁吃喝说笑,俨然是安营扎寨的模样。
更远处,则有人将一些车辆搬来阻在街口当做拒马,之后一些匪兵持长短兵器站着说话,身后的路边则堆积了许多的财物。他们看起来像是乌合之众,然而李伯辰瞧得出这条街上的布置其实很有些章法。除去匪徒们过于散漫这点不论,别处已很像一只小小的军队。
看来要闯出城门去,很是要杀上几个人了。
他心中生出这个念头,意识到不能让林巧再跟在自己身后。他自然不怕这些人,但刀枪无眼,难免不会叫林巧落马。
见那些匪徒远远地听着马蹄声、站起身来的时候,李伯辰将马一缓让到林巧身边,道:“林姑娘,得罪,到我这儿来!”
而后一伸手揽住林巧的细腰,一下子将她掳到了自己身前、坐在马鞍上。林巧似乎被他吓着了,连叫都没叫出声,身子轻飘飘的如纸扎的一般,等过了两息的功夫,才“啊”了一下,似乎是被马鞍给磕疼了。
李伯辰这才想,自己是个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糙汉子,但这林巧无论性情再怎么刚强,也始终是个女子——在寒风中奔驰、杀人、又猛地将她抓过来……这事情在自己看来很是平常,但她可未必能经受得住这样的折腾。
便低声道:“林姑娘,抱歉,出城就好了——你抱住马脖子,别抬头!”
他这话音一落,忽然听见耳边日的一声响,竟是一支箭飞射过去了。
——匪兵们竟在街边安排了弓弩手!?这还哪里是匪了!?
他心中一惊向左右看去,见两侧墙头屋顶隐隐绰绰地立起些人来,随后嗖嗖一阵箭鸣,足有十几支攒射过来。他这才庆幸刚才将林巧掳了过来,要不然非得被射下马不可。
但他倒不畏惧这些东西。已是养气境,看那些射来的箭不觉比苍蝇飞要快多少,举刀当当格开两支,又用左手抓了一支,猛地掷回去,便听那边屋顶噗通一声响,一个弓手被贯穿了脑袋,滚落下去了。
前头那些匪徒见他这气势和本领,纷纷站起身来慌忙去拿刀枪,那拒马之后一个裹着红头巾的厉喝:“哪里的朋友!?要不是官兵,下马来说话!”
李伯辰冷笑一声,喝道:“我乃李伯辰!”
他说了这一声,见那小头目愣了愣,似乎并未想起自己是什么人,便只得又喝:“挡我者死!”8)